忧,我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她,也没做过逼迫人的事,去了官府就能说清楚……”
“爹。”
顾玉汝打断他,伸手替他正了正被扯歪的衣襟,又替他抚平了被拽皱的衣袖。
顾家虽家境清贫,但顾秀才向来注重仪容仪表,他的衣衫有补丁的大多是穿在里面,外面的袍子即使洗得发白,穿在身上也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他不允许自己外表邋遢不洁,在他来看这是有辱斯文。
可今日,他却被人扯歪了衣襟,拽皱了衣袖,发髻散乱,这么的狼狈、不堪。
顾玉汝蹲下来,又给爹整了整衣袍下摆,才站了起来。
“爹,你放心,家里有我,我和娘、小弟小妹等着你清白归来。”
“好!”
顾秀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突然精神大振。
这是他突然被人诬陷,又遭受众人鄙视恶言之后,第一次露出这种振作之色,甚至是方才对陈夫子说的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斜,其实也是勉力支撑。
可这一刻。
当他的女儿出现在他面前,神色淡定从容,波澜不惊地给他整理着衣衫,告诉他——她信任他,她会照顾好家里,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而他一定能清白归来。
他一定能清白归来!
他突然被振奋了。
人生在世,难免遭遇小人诬陷,可清就是清,楚就是楚,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顾秀才突然有了无限信心。
他挺起腰,直起身,将周遭那些恶意的目光排斥在外。
行走间,大袖摇晃,何等坦然磊落之态,哪怕是一直露出愤愤之色的黃烂牙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
顾秀才所想是好,可这世上有时候清不一定是清,白也不一定是白。
不然何来的他前世含冤受辱而死。
安抚完顾于成,又离开了暂时恢复平静的浩然学馆,等走到拐角巷中无人处,顾玉汝已经没有力气了。
薄春山见势不对,忙扶住她。
顾玉汝撑着他的手臂,用手抓着,抓得很紧。
“薄春山,我爹一定会没事对吗?”
“对,你爹一定会没事。”他毫不犹豫道。
“我们的计划一定能成?”
“肯定能成!”
薄春山想到方才见她站在人群里的样子,想到她的计划,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能很明显看出顾秀才是被人诬陷了。
可对方有人证,黄寡妇叔嫂咬死了不改口,舆论和形势对顾秀才极为不利,他也不确定她的计划是否能成,可他只能这么跟她说。
“你放心,就算不成,大不了到时候我去劫狱,不会让你爹死在牢里的。”
他说得风淡云轻,似乎去劫狱就是去吃个饭,若是换做其他人,定会以为他不过是在敷衍了事,是在说大话,可顾玉汝知道不是。
她虽对这个男人了解得还不是太透彻,但知道他在有些事不会说谎。比如和她有关的事上。
她看向薄春山,眼神很复杂,一种薄春山从未见过的复杂,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悲哀。
对于有些人,那样的活着,其实是跟死没什么区别。
有些人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觉得只要能活着就好,名声是什么并不在意,譬如薄春山。
有些人,重名声于自己生命,譬如顾秀才。
前世,她爹其实不是不能活,当时齐家帮忙走了门路,以逼迫未遂为名,只判她爹被撸掉功名,流刑一千。
流刑一千,也就是把人遣送到一千里之外,其实中间若是在操作下,等于就是迁家去了别地。
不是不能重新来过,就是丢了功名,就是丢了名声。
可他爹却不能接受这样的耻辱,所以他把自己吊死在了牢里。
他迂腐,他死板,所以他以死明志,他想用自己死来告诉世人自己是清白的。
曾经顾玉汝也埋怨过他为何不考虑家人,不管怎样,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为什么要去选择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她也明白,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哪怕重来一百次,他也是同样的选择。
也所以在薄春山查出一些端倪后,她没有选择打草惊蛇,而是选择隐忍,坐视事情发生,打算引蛇出洞。
真正的蛇。
不然,不解决后患,今天有黄寡妇,明天还会有李寡妇。
而且顾玉汝也很想知道,这个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是何等冤仇竟让对方下手狠如斯,用毁掉一个人名声的手段,去毁掉他的性命,甚至毁掉了整个顾家。
……
顾玉汝收回手,直起腰。
她的腰挺得很直,明明那么纤细,却仿佛任何事都打不倒她。
“我要先回去一趟,先安抚好我娘,然后请人帮忙去衙门看看,牢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好。”薄春山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点点头。
她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过身。
“薄春山。”
“嗯?”
“谢谢你。”
是真的感谢,感谢他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