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墨燃更是心焦,光线暗淡,他没有发现楚洵眸中已有隐痛,问道:“那个女子,是为何多了一个识魂?寻常人头七后重聚魂胎只需要三魂七魄,那若是有人多了个地魂,是不是就要把四个魂魄都聚拢了,那才有用?”
“应当是如此。”
“那先生说的那个姑娘……”
“她是死了之后,因受九王利用,被迫去阳间……”楚洵顿了顿,搁在膝头的细长手指缓慢捏成了拳,“去阳间,生食了亲生孩子。”
“!”墨燃蓦地想起了桃花源中瞧见的临安旧事,这才意识到楚洵口中的“女子”,其实就是他的妻子,那应当是楚洵心中最痛的一段往事。
那么楚洵如今留在南柯乡,不去转世,莫不是就在等着发妻剥离多余的那缕魂灵,从第七层归来,与之重聚,共赴轮回?
墨燃顿时不忍心再问下去。
楚洵也不再说了,“生食了亲生孩子”这短短一句话,隔了两百年再轻描淡写地提起,饶是鬼魅之身,喉间也压抑不住颤抖。
他合上眼睛。
“那女子魂灵紊乱撕裂,与孩童的识魂融为一体。”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讲下去,“所以她多出来的,其实是那个孩子的识魂,卡在她的三魂七魄之间,慢慢与她同化,最后彻底衍生为她的模样,难以分离。”
这个人无论生前死后,只要有人求助于他,他总会自己隐忍着痛楚,尽力地去帮助别人。
墨燃见状,更是难受,他不好明言,只得道:“先生不必再细说,我都,已经清楚了。”
“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告诉你,若是你寻的那位楚公子当真有两个地魂,还有一个,原当不是他的。”
墨燃思忖一会儿,问:“就不可能会是一个地魂,分作了两半?”
“可能,但你这种情况,不可能。”
“为什么?”
楚洵道:“一个魂灵分作两半,这种事情我也见过,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这种人往往因为罪大恶极,杀人如麻,三魂如果无法承受,就会破碎。但这种情况下碎裂的都是主掌善良人性的人魂,绝不可能会是地魂或者识魂。”
“……原来是这样。”墨燃喃喃。
听到罪大恶极、杀人如麻,墨燃就觉得已觉得跟楚晚宁绝无干系了,反倒是自己,他想,等着这辈子自己真的死了,来到地府,会不会人魂分裂为二,得到应有的报应?
楚洵又道:“更何况,如果真的是一魂两半,那么另外半个地魂肯定也无法行走,就会被送到病魂馆。既然小公子在地魂馆只瞧见了一个残损的地魂,我想,另外一个应当是个完整无缺的魂灵,不会有恙。”
墨燃被他这么一提点,顿觉得醍醐灌顶,忙道:“多谢楚先生!那我……那我这就再去找找看!”
“好,方才司南除了指向病魂馆方向,还往东北方向偏移过,小公子不如往东北走着看看,不过茫茫南柯乡,来来往往,熙熙攘攘,都是等待发落的亡魂……”
楚洵叹了口气。
墨燃瞧他那双温柔的眼眸之中,隐约透着怜悯,心中已知他想说什么。
茫茫南柯乡,万千流离鬼。
哪怕知道要往东北方向走,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找到一缕地魂的。
人若无缘,便是灯火通明,不夜天街,两人擦肩而过,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都不会看到对方,瞧对方一眼。
如今寂静幽冥,更是谈何容易。
但楚洵终究还是温和的,他抬起手,拍了拍墨燃的肩:“小公子诚炽之心,定能与之重逢。”
他的容貌和楚晚宁极像,说这番话的时候,烛泪流淌,烛火摇曳,照的他面目更是有些模糊。
在这模糊之中,墨燃好像瞧见了楚晚宁温柔时候的脸,好像听到了楚晚宁在对他说,还会相见。
墨燃一时难受,眼眸里便蒙上一层润湿水汽。
他忙低头作了一揖,哑声道:“先生,多谢你。”
楚洵却没有作声,直到墨燃转身离去,替他掩上了房门,他还怔忡地立在原处,凤眸眸底闪动着一丝愕然。
他……刚刚看见那个少年眼里……好像有泪?
鬼是不会哭的,是他瞧错了吗?还是……
他回过头,望着花瓶里那束静静盛开的海棠花,凡间的花朵,极难按捺地狱阴气,纵使悉心呵护,还是飘了一片花瓣,落在了古拙的木案上。
楚洵走过去,捻起那瓣芳菲,花叶很快便碎了,零落成泥,碾作齑粉,从他指端散去。
“来人。”
“楚先生。”立刻有面具人推门进来,恭立于侧。
楚洵并没有回头,他望着海棠花,轻声问:“那个人,最近自己有再来过顺丰楼吗?”
“没有,还是老样子,十天来一次,带一株海棠花。顺丰楼他是不敢进的,从来都只远远地托人送来。”
“……”
“先生,怎么了?是不是方才来的那个公子有哪里不对劲,要是那个人敢在派人来叨扰先生,先生自可向阎罗……”
“没有。”楚洵回过神,打断了他的话头,转头淡淡朝属下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他应当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