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屈尊议和,当朝太傅陪同前往,城中百姓堵在城门口,眼看着仪仗变成了黑点,一时之间,心中唏嘘不已。
皇上去议和,战事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吧。
平阳侯乃天子近臣,这回听从皇命守在盛京,协助太师处理京中大小事务。
劳累一天,终于能回家歇息,却见妻子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平阳侯夫人屏退下人,小声说道:“兮儿不见了。”
恍若是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平阳侯大惊失色,“不见了?都找了吗,屋子里,许是出去了,外面也找了?”
平阳侯夫人带着哭腔,“府上都找遍了,下人已经去外面找了,她这两年闭门不出,连个朋友都不剩,能去哪儿啊。”
平阳侯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做为父亲,难免疏漏,是啊,自从两年前长公主回京,他们夫妇卖女求荣,兮儿回来之后性子就越发沉静,不出门,不理人,连父母都不愿见。
他许久没见过女儿也没关心过了。
忽然间,平阳侯想到一个可能,“你说会不会……”
平阳侯夫人一愣,冰天雪地里,她脸,鼻尖冻得通红,“老爷是说随皇上走了?”
天都要塌下来了。
一个姑娘家去战场做什么,难道去送死吗。
平阳侯夫人一个没站住,倒在了地上,她哭哭啼啼道:“老爷,你派人追上去,把女儿接回来,把咱们女儿接回来……”
平阳侯急得跺脚,“胡闹啊,你也跟着胡闹,若是皇上有令,怎么能接她回来,若是她执意要去,我也拦不住。”
说完,背着手进了堂屋,岁月不饶人,平阳侯的脊背佝偻了许多。
平阳侯夫人的哭声越来越大,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去往豫州的官路上,马车在驿站停下休息一夜,已是傍晚,天色昏暗,看不清真人。
伺候陈洺之的是一个小书童,身量纤细,微微低着头,就说了句大人当心脚下,声音脆生生的。
陈洺之带着书童去了自己的房间,书童低着头,把碳炉烧上,往茶壶里倒了热水,正要铺床,就听陈洺之说,“不必。”
书童站在床边,往后退了几步,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粉嫩的面庞,柳眉杏眼,看轮廓很像陈洺之记忆中那个人,却是瘦的有些脱形。
正是赵颜兮。
赵颜兮咬了咬下唇,“大人……”
陈洺之低头看她,“有事?”
赵颜兮摇了摇头,“没有。”
陈洺之道:“若是无事就退下吧,我不习惯人伺候。”
赵颜兮脚步在原地打转,正欲说什么,陈洺之就开口道:“你若没想清楚,我会让人送你回去。”
“我想清楚了!”赵颜兮的嘴比脑子还快,说完她又重复了一遍,“想清楚了,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到豫州。”
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但只能问这个了。
陈洺之:“还需月余。”
容誉去议和,却端着架子,绝不早去,他恨不得一拖再拖。
赵颜兮点了一下头,眼中有些失望,还要月余……
陈洺之道:“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毖拥皆ブ荻ㄈ皇遣恍小!?br/>
赵颜兮明白,她太瘦了,需要吃多一点养回来,不然就不像长公主了,临到最后还是要学她的样子,不过这是赵颜兮心甘情愿的。
她冲陈洺之福了一礼,然后静悄悄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屋子,把驿站送来的吃食尽可能多吃一些。
陈洺之的人,那些官员不敢薄待了。
赵颜兮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是她选的路。
她想做点有用的事,为自己,为百姓,其实容姝真的很伟大,能去和亲,肩上担着千万人的性命,容姝和亲时也是十六岁吧。
十六岁的自己,做不到她那样。
徐景行死了,他的尸体就葬在西北,赵颜兮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空,很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她对徐景行是有喜欢的,可掺杂太多东西后,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
对容誉,她已经想明白了,容誉这个人没有心,嘴上说着多喜欢容姝,可是还不是说伤就伤,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应该像陈洺之一样吧。
事事为她考虑,一点私心都没有,若能两相欢好自然最好,不能也绝不强求。
她终于想明白了,有些事强求不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不会因为相似的面庞,就成自己的。
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赵颜兮是自己找上陈洺之的。
她听父亲说,朝廷要议和,容誉亲自去,陈洺之偕同,就偷偷出府,给陈府递了帖子。
她总是闭门不出,出去一两个时辰,没有一个人发现。
她问陈洺之,要怎么议和。
事关国家安危的大事,陈洺之自然不会和她说,赵颜兮一字一顿道:“真的要议和吗,还让容誉做皇帝,他是不会死心的,议和对他来说只是缓兵之计,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和平,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不会对长公主死心!”
赵颜兮说完,看陈洺之定定看着自己,目光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