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家伙今天安安静静,免得进一步刺激它的情绪。
哪料下一秒,对方就开了口。
“到哪都抱怨大环境不好,肯定是你的问题。”沈听风说,“你把环境带坏了,你反思一下你自己。”
阴尸:“……”
它又开始像个破风箱一样喘气,但凡还活着,估计现在快要突发脑溢血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说你儿子是白眼狼,那你肯定也是白眼狼。”他还嫌不够似的,补充道,“你这么爱幻想老婆出轨,难道不是自己喜欢戴绿帽子?为什么要给别人扣黑锅?”
“没本事不是你的错,但有病就是你的错了。”
沈听风沉吟了下,认真地问:“需要我帮你介绍医院吗?”
殷素问忍不住了。
“你知道哪家医院好吗?”他怀疑地问。
一只活在上个世纪还失忆了的鬼!
“我不知道,”沈听风诚实道,“但你知道。”
殷素问:“?”
谢谢你的信任?
“算了。”
但沈听风马上又自顾自地说:“免得它治不好还要去医院闹事。”
“够了!!”这一刻血压冲破了生死的界限,阴尸呕不出血,硬生生呕了口脏水出来,“你懂个屁!”
“仙人说了,只要信仰足够虔诚,保我下辈子衣食无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听风:“那你怎么不去,是不想吗?”
殷素问发誓他看到阴尸头上冒烟了。
“仙人说那是……因为……河神责怪我行事太多莽撞!”这下又给它气过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断断续续地喊了出来,“现在只有继续助他修行,才能——”
殷素问:“才能?”
他听出了点所以然。
“你死后还见过那个‘仙人’?”他马上问,“他是谁?长什么样?”
然而——
很显然,阴尸不打算对此透露任何情报。
它在叫嚣出来的那一刻就闭嘴了,脸上溃烂成那样都能隐隐看出后悔的神色——应该是被告知过该对此三缄其口,但很快,它嘿嘿一笑,听起来更像是喘了两口粗气。
“仙人就是仙人。”
阴尸的头顶开始融化。
“你们难道以为,”上半张脸化成的肮脏泥水顺着身体淌下,只剩下一张嘴巴还在上下活动,阴森沙哑地问,“我跟着仙人,什么都没学会吗?”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它的嘴唇也化掉了。
——不好。
殷素问:“抓住它!”
其实用不着喊这一声,同样反应过来的沈听风已经朝着那个方向伸出了手,但阴尸的动作还更快——就像是在故意戏耍似的,它原本缓慢融化的身体在他指尖挨上的前一秒崩解,一滴不剩地渗进了脚下的土地。
沈听风抓了个空,殷素问啧了声,没辙,离家出走能带的东西有限,他没有正经用来收鬼的绳子,只用盐水简单泡过的麻绳效果还是次了点。意识到对方可能会向哪里逃窜,他猛地回过头去,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它没有逃跑。
重新凝聚成形的阴尸站在他先前待过的那块石头旁,附近置放的背包已然拉链大敞,它指头里捏着的薄薄黄纸在空中虚虚飘着。
是他原本打算用来防身的敕雷符。
“嘿,”阴尸报复性地笑起来,“老子认得这个,老子还能用。”
殷素问心里油然而生出不妙的预感。
能徒手去摸道家的符箓,这具阴尸……和它背后的“仙人”又是什么来头?
他抬起头,看到了缓慢回旋的云层。
召请雷神的法子还可以向下细分,而他亲手画的这道敕雷符则是最通用的那种,只不过借用一下力量去惩戒自己的敌人——但拿到谁手里,谁也就成了使用者,他这个原先的主人反倒变成了被对付的对象。
它想让他们自讨苦吃。
殷素问竟然当真从它含混的声带震动中听出了些许熟悉的字句,沈听风虽然听不懂它在念叨什么东西,但这情况和他的脸色一看就很糟糕,再转回头,就目测出了双方相差的距离。
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殷素问:“等一下——”
他抓住了沈听风的胳膊。
一瞬间的犹豫足以错失最佳的行动时机,阴尸嘴唇抖动,飞快地念完了剩下的咒文。
——电闪雷鸣。
强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轰然的雷声在耳边炸响,被招来的这道雷电威力超乎想象。这是殷素问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所绘敕雷符的效果,很难说是不是最后一次。
那团位置微妙偏移的雷云消散了。
一直在左右不停转头的窦春华终于合上了自己的下巴,和旁边的一鬼一人一起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的景象。
被劈成焦炭的阴尸直愣愣戳在原地,它死不瞑目地高举着手臂,符箓烧干净后的纸灰从手心飘然而落,洒满了它的头顶。
它到最后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殷素问:“……”
沈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