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飞奔向饲养员,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温暖的养殖场。
只有极少数的几只鸡,凭借强大的意志和强健的身体,已经远远离开这里,进入更深、也更危机四伏的野外,它们将在那里快速繁衍,发展成一个小小的野鸡群体……
蛋看呆了。
陆见川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但能够感受到它此刻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拍拍蛋壳,问:“还难过吗?”
蛋壳摇了摇,又点了点,似懂非懂,朦朦胧胧。
陆见川站累了,在大树下坐了下来。
一只走散的鸡从他身边跑过,短暂停留,朝他咕咕咕叫几句,不知从他身上闻到了什么味道,毫无征兆地狠狠啄了他一下,再迅速跑
进了黑暗里。
陆见川:“……嘶。”
他把蛋立在膝盖上,问它:“看到了什么?”
蛋从壳里发出一连串激动的叽里呱啦,陆见川听了半天,一个音都没听懂。
没办法,只好用语言以外的方式沟通。
陆见川的瞳孔消失,眼睛变成了猩红色,额头也睁开了第三只眼睛,齐齐看向蛋,试图捕捉到它的神力轨迹。
……小家伙还无法完全掌控神力,正在磕磕绊绊地努力挽回被它打乱的命运线们。
然而,哪怕是掌管运的神明,也无法让时间倒流。
它给实习生附加了幸运,让他免于开除,却不可避免地延长了实习期,婚期也跟着延长,环环相扣下,本该如期出生的孩子最终晚出生了五年。
鸡们已经在自己的选择下奔赴了不同的命运线,因为它们与人类社会相对独立,无法靠调整其他线来影响它们的走向,只能帮助部分出走的鸡更好活下去。
至于养殖场,那就今晚跑到爷爷梦里诉个苦,让爷爷给养殖场一大笔钱,弥补他们的损失。
做完这些,蛋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注视夜色下的养殖场,明明还没有破壳,背影却显得有些深沉。
人性与神性在此刻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陆见川发现蛋壳似乎变薄了一点。
他勾起嘴角,没有打扰孩子对世界产生初步认知的宝贵时间,摘下一朵野生的花,把花心塞进嘴里,品尝里面的花蜜。
甜的。
他在甜味里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人类社会的那段时间,远比现在的蛋来的懵懂和傲慢,对除了方行舟以外的人和事充满不屑,甚至认为他们都是蝼蚁,可以随意碾死。
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而这些记忆依然清晰无比。
陆见川又摘了一朵花,把花蜜滴在忧伤的蛋壳上,让它也尝了尝花蜜的滋味。
他跟孩子道:“舟舟曾经跟我说,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哪怕是神明,最好也要遵守规则里的生老病死,否则总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候遭到反噬。”
“当然,你现在肯定听不懂——”陆见川在0.024岁的宝宝身上找了一点优越感,“没关系,先记下来,以后会慢慢理解的。”
蛋听不懂,但不妨碍它感到迷茫和悲伤,它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又不知道该怎么真正弥补,只好继续稀里哗啦掉眼泪。
它靠着爸爸的膝盖,哭到月光倾斜、天边泛白,最后因为精神不济,倒进陆见川怀中,蛋壳湿湿的,昏昏沉睡了过去。
陆见川这才带着它离开养殖场,回到香杏街的卧室。
方行舟还陷在美梦里,连身都没有翻。
自从他结束了麻烦的孕期之后,爱人的睡眠质量提升许多,终于能够一觉睡到天亮。
陆见川眯起眼睛,安静注视爱人的睡颜,感到强烈的幸福。他忍不住俯身下去,用带着露气和花香的嘴唇甜蜜亲吻熟睡的侧脸,再习惯性地沿着脸颊卖力闻方行舟的味道。
方行舟在睡梦里说了一句什么,下意识伸手想要抱住枕边人。陆见川马上脱掉沾了草的衣服,像刚刚变成人的妖怪,赤.身裸.体钻进被窝里,靠神力提高体温,用温暖的拥抱将身边人笼罩住。
方行舟安静下来。
陆见川也跟着露出笑容。
他享受地抱了许久,终于顾上悲伤的蛋,将它拎到他们枕头中间,摘掉蛋头沾的草屑,在蛋壳落下一个吻。
“快点破壳,宝宝。”他笑着说,“你会是亿万年来最可爱的命运之神。”
“晚安。”
蛋委屈地蹭蹭方行舟,再蹭蹭陆见川,然后沉沉倒在床上。
……
第二天,方行舟饱睡醒来,神清气爽睁开眼,看向身边的蛋,然后瞳孔震惊收缩——
蛋壳上不知何时产生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