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华早有准备,只怕他此刻已经沦为废人了。 但饶是如此,那五根缠心藤隔空狠狠打过来时,奚华还是痛到几乎失语的地步。 而明明在此之前,奚华才不惜一切代价,强行中断了万剑归宗大阵,所带来的反噬,大半都打到了他身上,足够让他毁损半身修为。 倘若不是玄龙献出了护心鳞,又有奉微为他疗伤,奚华此刻只怕还不能下床。 这一切都是拜牧白所赐! 凭什么要怜惜他?就该让他疼! 奚华抬手勾起少年的下巴,饶有趣味地欣赏少年的窘态。半晌儿之后,才道:“你总是不肯乖乖听话,就该好好让你记个教训。” 牧白濡湿的长睫,轻轻一颤,稍微掀开一丝眼皮,惊恐又羞耻地望向他。 奚华“啧”了一声,道:“虽说你心术不正,但委实漂亮。”顿了顿,他又笑了,“不过,我人也不正……心术不正的你,与伪君子的我,最是般配。” ——他们哪哪都般配,原本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就是疯子的想法。 “我真是恨不得将你的骨头,一根根折断,再捏碎。让你痛彻心扉。” 牧白抖得非常厉害,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带着哭腔地嘟囔,好似嘴里含了许多血,说出的话含糊不清的,奚华侧耳去 听, ✟, 然后又笑了:“怕疼就更应该好好疼了,如此,你才能恨我。” 牧白听见此话,有点不敢置信,用烂桃子一样的眼睛,望向奚华。 “恨一个人太痛苦了,不能光我一个人受。”奚华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能只爱我一个人,那么,只恨我一个人,行不行?” 语气竟比“求你爱我”,更加卑微。 牧白愣住。 “只恨我,好不好?”奚华笑着说,“你还没杀过人罢?往后,也只杀我,好不好?” 牧白惊恐摇头,觉得奚华一定是疯了。 哪有人求别人恨自己,杀自己的! “你连恨,都不愿意独独施舍给我么?”奚华苦笑一声,“我杀你,你说你害怕,你畏疼,可让你杀我,你却又摇头……你舍不得杀师尊,是不是?” 牧白点点头,小声道:“我希望师尊……啊,不,希望夫君好好活着。”不管有没有他,都好好活着。 哪怕是归隐山林,或者是闭关修炼,哪怕终生不再入世也行,只想奚华好好活着。 不过,这太难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苍玄风不可能放过他的。 奚华早晚有一天,会惨死在苍玄风的手里。这是他当年亲手种的因,终有一日必将结出苦果。 当然,牧白没有勇气亲眼见证反派师尊的下场,他会在那天来临之前,提前离场。 “……可如果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奚华笑道,“与其生不如死,不如神魂具灭。” 牧白张了张嘴,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留点什么东西给奚华。 这样即便他离开了,奚华也能睹物思人。 事后,奚华将他带进了殿中藏有的一间密室里,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阴邪之物,好多东西,牧白从来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用的,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牧白筋疲力尽,浑身上下的骨头,好像都被生生挫断了,已经无力再支撑躯体。头重脚轻,一步一踉跄地被奚华拽着往前走。 衣服上又是汗水,又是血迹,湿哒哒的难受。 他有求奚华给他换身衣服,实在不行,捏个清洁之术也好啊。 就这么穿着湿衣服,真的很难过。 奚华不应他,嘲笑他,这是孩子没了,月份不够,没成型,才化作了一滩脓血。还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 牧白倒也没什么反应,一脸的麻木。 事到如今了,奚华居然还拿孩子来欺骗他。他早就知道,自己肚子里没货了。 见他一脸麻木的样子,奚华更怒:“孩子没了,你也不伤心,不懊恼?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 “为什么不难过?又为什么不哭?” “……” 但凡, 但凡牧白肚子里有条虫死了, 他也许会有一丝丝难过。 “是了,你都不在乎我了,又怎么会在乎我们的孩子?” 奚华看起来比牧白难过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