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当皇帝的周行训也是如此。
他在这上面的逻辑十分简单,私库等同于自己家的钱,平日府邸里的用度都是当家主母,周行训的母亲早亡,宫中并无太后,于是在立了皇后之后,他就干脆利落地将少府(掌管皇室用度的官僚机构)的那一大票官员管理权扔给了卢皎月。
突然工作量倍增的卢皎月:???
懵的不仅是卢皎月,少府的官员也很懵,但是周行训干的出格的事实在太多,这只是其中的一件,当时朝堂上为了进政事堂的宰相的名额都快打破头了,没人去注意这点“小事”。两方小心翼翼地磨合了一段时间,效果还不错。
后续当然也有人对此不满,但是周行训一贯的作风都是“能者居之”,既然少府在皇后的掌管下没出问题,他就没有换人的意思。
至于说规矩?
笑死。
跟造反头子讲这些?
还没人脑壳那么硬。
没能耐还在周行训面前瞎哔哔的,很有可能是“脑壳拿来”的下场,也没人敢太过分。于是少府监明明是紫衣金袋的从三品大员,却这么莫名其妙地变成直属皇后的下属了。
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周行训不管是赏赐后妃还是前朝大臣,都要从卢皎月这里过一手,这次也不例外。
知宿这会儿脸色不好的原因也很简单:流仙锦名头太大,起码如今大殿内的人都听过,蜀国进献的这东西,几乎是默认是给皇后的,如今却被魏美人劫下,简直是在打皇后的脸。
卢皎月倒不觉得有什么,她甚至松了口气。
赏东西总比乱加封号好,就周行训那个性格,喜欢的时候真是什么都送,封号、赏赐、品级……要什么给什么。卢皎月都怀疑,要是没人按着,四妃的位置他能一年换三个。
卢皎月稍微想象一下那种群魔乱舞的场景,太阳穴就直抽抽。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真的!
她忍下那扭曲的表情,淡声吩咐:“既是陛下赏赐,那便去拿吧,让望湖带你去库房。”
旁边一直侍立在侧的宫婢应了一声,领命带着知宿下去了。
出了殿门,知宿脸上强忍着的神情到底没法继续维持下去,不由地跟身边的人抱怨,“鸾羽阁的那位也太不知深浅了,陛下也是……”
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连忙噤了声,只是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了不满。
望湖到底被卢皎月带在身边这么久,情绪要稳定得多,这会儿开口,“不过是一匹布料罢了。陛下于长安登基,蜀国那边不敢继续称帝,此次觐见亦是以国主自居,蜀国国母也不过是一介夫人,怎能与殿下相较?”
知宿愣住了。
她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啊:不过是蜀国夫人的定例,她们殿下真的用了,那才不合适。
这么想着,脸上的神情忍不住就放松下来。
望湖看着她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丫头、还有得学呢……
只是转念又有点恍惚,若是放在以前,她多半跟知宿想得差不多。自己又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子了?大概是跟在殿下.身边,见到的人多了、碰到的事情也多了,渐渐的,一些以前看来十分要紧的东西就不那么重要了。
望湖心底这么感慨着,倒是很利索地处理完这一点小插曲。
但是等回来听到卢皎月吩咐后,她一直都很平静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点欢欣来。
卢皎月:“把桌上的茶水换了吧,换成果茶,多加点糖。”
果茶是给周行训准备的。
那是个究极无敌、吃粽子都要蘸糖的甜党异端!!
他喝不惯长乐宫的茶。
卢皎月还记得,对方第一次喝的时候,一口灌下去,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了,最后咽是咽下去了,但紧接着就要了好几杯水来试图压下那味道。虽然卢皎月对这个不走剧情兼后宫祸头子的男主颇有微词,倒也不至于让人连口水也喝不上。
望湖当然也知道这果茶是给谁准备的,当即轻快地应声:“是,婢子这就去。”
连去离开的脚步都显得迫不及待。
卢皎月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摇头。
没什么可高兴的,那人完全是给来她增加工作量的。
*
卢皎月估计得没错,几乎桌上的茶水刚刚换好,外面就传来接二连三的问安声,“见过陛下”“陛下万岁”“陛下安”,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有点兵荒马乱。
主要是周行训走得太快了。
完全字面意思“快”。卢皎月就看到过,周行训在前面大步流星地快走,后面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地跟,当随从的当然不可能让主子慢点,那小太监看表情都快哭出来——场面一度十分喜感。
好在进到长乐宫之后,周行训的步子总算慢下来了,请安声音也终于变得有组织有纪律起来。
周行训倒也不是故意慢的,只是他每次走进长乐宫,总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兽形的香炉分列左右,一模一样的样式,连位置也严格对称。造型成繁花样式的烛台正放在屋子的斜对角线上,一分一毫都不差。因为是白日,檐上垂下的纱幔被拢起来系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