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如今(2 / 3)

棺中的“自己”一眼,又转回身,飘回立柱旁,身子蹲了下去,下巴靠着膝盖,微微歪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睡着的男人看。

沈芜不知他为何会深夜来此,不知他为何会为她守灵,更不知他为何迟迟不给她下葬。

眼前人是她的恩人,她全心信任,此举想必定有他自己的意图吧。

沈芜不知自己为何无法离开这间屋子,私心猜测,许是心有遗愿未了。

可如今,陵王,不,新皇陛下为她沈家报了仇,执念消散,该放她离开了。

沈芜试探着将脚踏出宫门,立刻有部分魂魄灰飞烟灭。

她再一次被拦在东宫大门内,寸步都迈不出去。

天很快亮了,男人的身形动了动。沈芜又飘到他的身边,围着他转了转。

“小皇叔,殿下,你……要走了吧?”

陆无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眸色深沉,朝棺内又望了一眼。

将盖板再次合上,手转动着扶圈,朝外走。

沈芜心底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一闪而过。

这里白日还有人来洒扫,可日落以后便只有她一人,不对,是一鬼。

她有些孤单。

她飘在男人的身后,想着走就走吧。礼貌待客,总是要送一送的。

“那我送您出……”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男人并未打算离开。

陆无昭直奔书案而去。

他唤人呈了笔墨纸砚来,而后便将房门关闭,不准外人靠近。

人无法靠近,鬼可以。

沈芜好奇地跟过去,看到了丹青,心道原来是要作画。

男人动作优雅地研磨,格外赏心悦目。

在执笔时,手似乎被冻得不听使唤,落笔时手腕颤了颤,墨迹在纸上洇了一大片。

他将染脏的纸随意团成团扔开,用力攥了下手,又将手放在唇边哈了哈热气,待十指恢复灵活,才重新落笔。

仗着自己是魂魄形态,他看不到,沈芜大胆地坐上了桌子,好整以暇看着他。

但她不喜欢舞文弄墨,强迫自己欣赏画作,可看着看着仍是走了神。

她从未认真端详过这位小皇叔,只因他们平日素来无甚交集。

有微吹过窗牖,也吹动了他的袖袍。

大红喜服的裙尾隔着虚空擦过男人墨色的袍子,衣角暧昧纠缠,无人去管。

男人的身材略显瘦弱,虽是坐在轮椅上,但也可以看出他身形颀长,他坐着时比她站着只矮了一点点,若是双腿完好,只怕要比她高上一头多。

他的眉宇和眼型都长得很漂亮,容貌俊朗、气质清冷矜贵,睫羽微垂,眼尾自然上挑,看上去有些凌厉不好接近。

他有一双叫人不敢直视的眼睛,沈芜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般幽黑深邃,仿佛没有光能照进去一样。

不仅光照不进去,还一点儿生机都没有,人都说观目可察心,沈芜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要有多灰暗,才会看上去这般死气沉沉。

他的唇很薄,阿爹说过,找夫君要找像他一样厚嘴唇的男子,因为薄唇人多寡情,她还笑阿爹是在胡说。

想到阿爹,沈芜又有些难过了。

她怅惘了没一会儿,便又恢复了乐观心态。阿爹是功臣良将,从未做过违背良心和仁义的事,就算死去,也会有个美满的来生,若是有缘,他们来世或许还是可以相遇的。

她专心地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哗啦的纸张抖动声响。

风太大,吹动了画纸。

沈芜回过神,见男人对着宣纸怔然出神。

她来了兴趣,也望了过去,这一望也楞住了。

是一幅画,画上是个女子,明眸善睐,语笑嫣然,赫然是她。

画中人梳的发髻样式是她十七岁那年京城里格外流行的样式,而那件红色的衣服则是她十七岁过生辰时,那堆生辰礼中的。

是谁送的来着……

一年前的事,有些记不清了。

未及沈芜仔细回忆,一股大力将她拉了过去,再睁眼,她竟是进了那画里。

男人的黑眸深深凝望着她,叫她一时有些胆怯,被那过于炙热的眼神烫到,身子一抖,她的魂体挣脱了画作,又飘在了男人的身边。

沈芜像是被吓到,飘离了老远,躲在柱子后头张望,久久不敢再靠近。

一连三日,陆无昭都没离开这里。他画了许多画,都是沈芜的样子。

他食水未尽,本就白皙的面皮更加苍白憔悴,这殿内冷寒,他衣着单薄,沈芜渐渐变得焦急。

她站在陆无昭的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想叫他快些出去,可惜无人能瞧见她。

到了第三日,陆无昭终于肯踏出宫殿。

他卷起画作,都放在了一处,唯有第一幅画,那件穿红衣服的,被他握在了手中。

陆无昭手摇轮椅,行至门前,低声唤了一声,“孟五。”

沈芜只觉得身体又再度不受控,眼前一花,她又被吸附进了画作里,她躺在男人的腿上,感受男人的拇指摩挲过画卷,身子禁不住颤栗。

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气息萦绕在她身侧,叫她心底莫名安心。

门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