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疼她,却最孝顺她阿奶,阿奶说的话,他爹一般不会反驳。更不用说她娘了,从来是她阿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阿奶说挑了她送去,她娘什么都没有说,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了。
再说了,这里是长安城,她家离长安城很远。
说不定是弄错了,又或者这是有人针对她故意弄出的阴谋。
直到远远瞧见那几张熟悉的面孔,秦艽的眼泪哗的一下出来了。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就站在那儿哭了起来,哭得守门的兵卒们都盯着他看。
“你这小宫女,到底出去不出去?”
这时,从后方行来一架肩舆。
这东西可非一般人能坐,说话的兵卒当即噤了声。
秦艽也没注意这动静,往那边奔了过去。
其实不是不想,只是她不敢想,她就浑当家里人都死了。每在宫里多吃一份苦,她就多怨一分,怨着怨着就麻木了。梦里的她早就当自己孤身一人,影响到现实中的她,可等真正见着了,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这几个人。
“爹,娘,大哥,小妹,小臭蛋。”
等人走到近前,眼泪反倒没了,秦艽笑着和家人打招呼。
秦家一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穿了身粉绿色齐胸襦裙,乌黑柔软的长发梳成双丫髻,左右包包上各带了个白玉珊瑚珠的珠花,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她的皮肤本来就像水豆腐似的白嫩,被这身衣裳一称,更显得眉目如画,清新可人。
这还是那个野丫头?
秦艽从小就虎,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虎妞,上树掏鸟窝,下河捞鱼,小子们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所以她从小在家里挨的训是最多的,可训斥归训斥,到底是自家孩子。不是古早有句话,庄稼是别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自家怎么不待见,那是自家的事,在外面挨欺负了就不行。
都想着秦艽在宫里肯定受磋磨了,因为秦大柱每次从宫门打听消息回去后,总会忍不住和家里其他人说宫里的情况,所以在秦家人心里,女儿(妹妹、姐姐)现在肯定皮包骨头,面黄肌瘦,本来就瘦,现在肯定更瘦了,万万没想到会被养得这么白白胖胖嫩嫩的。
“姐,宫里好吃的是不是特别多?”秦家小弟秦小树率先道,一点都没改好吃的本质。
“姐,你身上的花裙子真好看。”这是七丫,从小被秦艽蹂躏长大,素来唯她马首是瞻。
“六丫长大了。”这是老实稳重的大哥秦宽。
“没事就好。”这是当爹的。
“呜呜……”这是当娘的。
“六丫。”这是李大成。眼中除了不敢置信,还带着惊艳。
“咳咳。”两声轻咳,拉回秦家人的目光,跟着声音上移,然后秦家人再次陷入呆滞中。
“殿下,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被人骗了。”
直到过去了很久——
秦大柱率先回过神来,看都不敢再看一眼,怕又被那俊得晃眼的公子给晃晕了。
“六丫,这是谁?”
“这是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皇亲国戚?秦大柱还不算十分没见识,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含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一见秦大柱跪,其他人也都纷纷跪下,就剩了个李大成,还在边上傻站着。
“爹,你跪啥子嘛?”
“你这丫头,见到皇亲国戚不跪,要掉脑袋的。”
秦艽大急,见跟他爹说不通,就转头找好说话的。
“殿下,你先回去吧,奴婢跟家里人说几句话就回去。”
“我等你一起。”
“你在这儿,我没法说,你看这样能说话?”见宫怿似乎也有点不高兴,秦艽选了折中,“那要不你往边上去一点,站远些?”
宫怿鼻子都快被气歪了,还要保持自己高贵得体的表象,他敲了敲扶手,肩舆往边上挪了去。
“好了爹娘大哥,你们快起来,殿下很平易近人的,你们不用怕成这样。”
秦大柱等人这才站了起来。
“六丫,你来见我们,怎么六皇子也跟来了?”柔娘往那边看了一眼,小声跟女儿说话。
“他中午吃多了,出来散散消食。”秦艽胡乱找了个借口,总不能跟家里人说这个人是个黏人精。
“那你就是给他当宫女,他对你咋样?饭能吃饱不,挨不挨打?”
“爹,你看二妹都吃胖了,饭肯定能吃饱。”秦宽打断秦大柱喋喋不休的问题。
“殿下对我还行吧。”
就是还行?
端坐在肩舆上,芝兰玉树,龙姿凤章,远看近看都是画儿,吃多了出来消食的六皇子殿下,脸黑了一个度。
“那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姐,我听爹说宫里吃人哩。”秦小树说。
秦艽干笑:“没有那么夸张。”
“都是爹说的,爹说宫里的贵人动不动就把宫女打死了。”七丫插了一句道。
“你要是过得不好,别瞒着爹娘。都是娘不好,当初被吓傻了,也没拦着你阿奶。”柔娘说着又哭了起来。
秦艽最头痛她娘哭,她娘一哭,她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