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一点点高度,螺壳的深深阴暗中,露出一只晶莹澄澈的玫瑰色眼瞳。在这支眼瞳中,有涡卷与雪花的碎影,让人不由得想探究,那螺壳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美丽的面容。
此时此刻,这只眼睛却只认真注视着拜尔诺玛。
苍穹的贤者,如神的贤者。
他确实一度在文本上卡住,一度找不到写作的方向,但是壳发觉,当他将视角聚焦到拜尔诺玛身上,以拜尔诺玛的眼睛去看待那些战争与岁月时,一切就仿佛丝线有了线轴,倍加清晰。
那么那么多的事情,都与眼前的贤者有关。
仅仅是对方经历过、见证过的历史,他就书写不尽了。
贤者们的聚会总是轻松愉快的,加雷德还嚷嚷着一会儿也一起去喝个茶,不过拜尔诺玛最终还是婉拒了这个提议,说自己还要回实验室去继续忙碌一会儿。
“好忙哦,一定要注意身体啊……”加雷德有些担忧,接着大拇指朝向拜尔诺玛,对剩下的两名同事进行敦促,“嘿,怪不得人家能当大贤者!看看!”
艾洛温的神色却有些沉重,他望着拜尔诺玛的背影,沉思片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端着蛋糕,艾洛温在实验室门前追上拜尔诺玛。他皱眉看着眼前的妖精,觉得对方身上的焦虑并没有减轻多少。
“天降者虽然到来,发生的伤害事件却很少。他们也尚算乖巧,对我们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索欲,也愿意在某种程度上遵守我们的规则。”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妖精依旧没有回头。
“因为依旧没有弄清楚公测势力的目的吗?”艾洛温眸光微沉,“也确实,他们大费周章进入我们的世界,据你所说,一开始应该打的是让我们彻底乱成一团的主意,却折戟沉沙。”
“某种层面上,他们的侵略是失败的。但是在这个结果之前,他们为什么要进入,我没有从那些傻乎乎的天降者身上得到答案。”
天降者们是没有什么目的和立场的,别有所图的,是背后的操盘人。
他们是谁?他们想得到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拜尔诺玛终于开口。妖精的声线很轻,艾洛温无法分辨其中究竟带有怎样
() 的感情。
“这就是我在意的,也是我忧虑的。”
妖精打开了自己实验室的大门,并转身,对艾洛温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如果不害怕的话,你可以进来,艾洛温。”
妖精的菱瞳中,是极为复杂的沉重感情。
“我的情绪最近稍微有些不稳,可能无法很好的顾及你的情绪。当你感觉不舒服的时候,立刻退出去就好,壳也懂一些精神魔法,可以帮助你。”
搞、搞什么啊……好像自己的实验室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
艾洛温有点头皮发麻,不过很快,他看到了自己手里的橘子蛋糕。
“我、我就给你送一下蛋糕啊!”他嘴硬道,“送完蛋糕就回去了,你实验室里有什么都无所谓,毕竟是你自己的实验……”
端着蛋糕,他踏入门中,脚下瞬间就踩到了纸张一类的东西,吓得他立刻抬脚。
“对不起!我……”
艾洛温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看清了纸上那个血红的词语。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缓缓抬头,昏暗的室内,妖精站在那里,面对一面本应悬挂工作日程的墙。
又一张纸没有粘稳,从墙上飘落下来,堆入地面上厚厚的纸堆中。
妖精面对这面壮观的贴满了红色词语的墙,每一个红色的词语都写得力透纸背,是几乎要把羽毛笔生生折断的力道。
墙上、地上、书案上……所有的地方,都堆满了这些红色词语,在昏暗中红光泛动,血色淋漓,憎恨满腔。
“不,你不用道歉。就这样践踏祂们吧,像踩踏爬虫一样。”
妖精冷冷道,明明是平静的语气,艾洛温却汗毛直竖,意识到对方恐怕正处于冷静和疯癫之间。
“令我在意的,令我忧虑的,令我夜不能寐的……很久以来,就只有这个。这次天降者到来,世界公测,我全力提防的,大半也是这个。”
“我曾以为我的提防太夸张了,今天却忽然发觉,也许……”
“也许我是对的。”
妖精仰头,望着满墙血红,他的指尖微颤,接着整只手用力攥紧成拳。满墙满地红色的【神】之一词闪动如眼睛,令他心中不曾消退的阴影与恨意一起,似潮水沸腾。
“诸神啊,地狱不好吗?”
妖精发出喟叹之声。
“一定要爬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