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在窗台外点燃了一支长时香,一更时分,苏亮和段瑜已经入睡,两人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范宁虽然已十分疲惫,但他依旧强忍困意,耐心等待消息。
这时,窗台上传来一声轻微动响,有人低低‘嗤’一声,范宁立刻翻身起床,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叠成长条型的纸条,从窗缝递了出去。
窗外人接走纸条,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范宁一颗心落地,回躺在床上,不多时,他也悄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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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时分已过,谷风书院首席教授张谊却久久难以入睡,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
一切正如他的所料,范宁果然带着大批新生来勤学楼抗议示威了。
校规第二条写得很清楚,未经县学同意,擅自聚众闹事或者游行示威者,第一次劝说警告,第二次将开除组织者和主要参与者。
张谊很期待明天范宁第二次带领新生们再来游行抗议,那时就看赵修文怎么处理?
张谊年近六旬,在县学出任教授已快三十年,八年前,他在刚升为县丞的杨涵支持下,出任副教谕,谷风书院首席教授。
从此,钱财便滚滚而来,每年他仅仅利用旁听生的名额便揽财数千贯,同时谷风书院挂着一百多名混子生,也让他每年收钱一千余贯。
这还不算,还有弟子逢年过节的孝敬,也使他收入不菲。
别的三名首席教授名下弟子只有二十余人,都是最优秀的学生,而他的弟子却有百人之多,基本上都是富家子弟,只要肯出钱孝敬,他就会收为弟子。
当然,张谊也有自己的优势,他有一个在府学当教谕的兄长,每次都会参与平江府解试出题。
张谊因此会得到某些暗示,使他每次科举都能押中一两道解试题,因此名声在外,每年投靠他的学生自然趋之若鹜,让他赚得钵满盆满。
尤其在科举前夕,不拿出五十贯的孝敬钱,休想上他最关键的两节秘课。
张谊爱财如命,尤其酷爱黄金,甚至比他父母还重要。
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生活节俭,每一文钱他都十分吝啬,他把收刮的钱财全部兑换成黄金,秘密收藏起来。
八年来,他已经攒下三千两黄金,足足重两百斤,装在一口铁皮箱子里。
张谊关好了门窗,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一连打开十几把大铁锁,推开了一扇小门。
里面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大概只有三四个平方,放着一口包裹着铁皮的大木箱子,上面也有一把沉重的大锁。
他开了大锁,慢慢推起箱盖,顿时一阵闪闪金光扑面而来,一块块金锭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张谊眼睛中闪烁着贪婪和迷醉,忍不住‘嘎!嘎!’的笑起来。
他忽然想起一事,笑容慢慢消失,脸色变得铁青。
他‘砰!’一声合上箱盖,咬牙切齿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赵修文,我看你怎么逃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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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有为包扎了伤口后,便由兄长送回家去休息两天。
学生们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次日中午,范宁和苏亮、段瑜二人来到吴县县衙,观摩县令审案。
宋朝生活在城市中的百姓以好打官司而出名,张三偷了李四晾晒的芝麻,李四穿的鞋有点像张三去年丢失的,屁大的事情都要打官司告状。
至于各种合同纠纷、各种买卖纠纷更是层出不穷,因此也养活了大量靠诉讼为生的牙人和讼师。
百姓打官司也十分便利,收费也便宜,找个牙人,把自己心中的不满诉说一遍,拿出百余钱,然后不用管了。
剩下的事情牙人会帮你办妥,他会找讼师写诉状,又跑来征求你的意见,不满意打回重写,满意了按个手印。
牙人再去找讼师递交诉状,然后就等着开审。
诉状一般交给押司,押司整理好后再交给县令,诸多邻里扯皮官司,县令若实在顾不过来,也会交给押司去调解。
一些稍微重要的案子才由县令审理,可就算这样,县令也是每天穷于应付各种案子,忙得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刑事案件县令审理不多,杖刑以下的犯罪才由县令审理,徒刑以上的犯罪,则由知州判决,再由各路提刑官来进行巡查监督。
范宁三人刚来到县衙,县衙大堂前,看热闹的闲人已经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想进去找个适合的位子,估计比较困难。
这时,范宁忽然听见有人叫他,“范少郎!”
范宁一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
“陆都头!”
范宁很惊讶,身后之人居然是都头陆有根,他不是跟李云去江宁县了吗?怎么还在吴县?
陆有根表情有些尴尬,苦笑一声道:“在下现在是副都头,主管弓手。”
弓手就是捕快,如果说都头是公安局长,那么现在陆有根就降为刑侦大队长。
县衙内一共三个副都头,一个管弓手,一个管手力,也就是普通衙役,还一个管解子和脚力,就是负责送信。
“那现在都头是谁?”范宁又笑问道。
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