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给汤瓶里灌了一壶梁园泉水,在炭炉上烧了起来,他笑了笑道:“也是运气好,在万姓交易市场上无意中买到的,只有这一次,后来就没有了。”
范仲淹点点头,万姓交易确实能买到一些好东西,他自己就曾在万姓交易市场上买到过颜真卿的真迹。
“那是你运气不错,周鳞写信给我,说你和朱家合伙做石头生意?”
范宁摇摇头,“不是我在做,是我二叔在做,我没有时间和精力过问。”
范仲淹已经从周鳞来信中清楚了解到这件事的真相,他很清楚这个眼前的少年才是范氏奇石馆的幕后大东主,不过他也不想干涉,这毕竟是范宁的私事,他只是想提醒范宁一下。
“你知道要当心,如果要从政,就不要让别人抓住把柄,像和合伙的朱家,他们是平江府首富,但朱元骏的名下没有一点商业,明白我的意思吗?”
范宁点点头,“孙儿明白,我的名下也同样没有一点商业。”
片刻,水煎好了,范宁待水稍微冷一下,这才给范仲淹点茶,范仲淹捋须连声赞道:“点得好!”
他又回头对小福笑道:“你虽然煎茶不错,但点茶方面比阿宁还是逊色一点。”
小福脸一红,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范宁这盏确实比自己点得好,茶沫纯白,咬杯持久。
范仲淹打趣笑道:“这三年进步很大啊!当初你在我船上还是第一次喝茶,差点烫了舌头。”
范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给自己和小福也各点了一盏茶。
待茶沫消退一点,范仲淹这才端起兔毫黑盏轻轻地吮了一小口,眼中一阵惊喜,“居然是梁园的泉水,不对,这是凤茶,你小子哪里搞来的?”
范仲淹嗜茶如命,对茶艺也是极为精通,对水质的了解,对茶的了解,他一尝便知。
范宁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盒子,把木盒子推给范仲淹,“这里面还有两斤凤茶,我孝敬给祖父了!”
范仲淹也不客气,连忙打开盒子闻了一下,赞道:“真是十年极品啊!”
他又眨眨眼,笑眯眯道:“阿宁,这是朱家小丫头从祖父哪里偷来给你的?”
范宁顿时脸一红,怎么范仲淹也知道朱佩的事情?
他摇摇头,“这凤茶是堂兄明仁给我的,他在福州朱家的茶坊中弄到的。”
“你说得是那对孪生子,我见过,他们怎么会在福州?”
范宁打开柜子,露出了田黄九龙香炉,对范仲淹笑道:“祖父还认识这个吗?”
范仲淹站起身来到书柜前,仔细打量这块雕塑,他忽然醒悟,“这是你从周老爷子哪里搞到的?”
范宁笑道:“这块田黄石还是祖父送给周老爷子,明仁和明礼就是去福州开这个矿,这座田黄九龙香炉是平江府玉郎亲手雕刻,我打算献给天子,希望他能喜欢。”
范仲淹笑了起来,“这块石头当初我在木堵奇石巷买下它只花了一贯钱,你想让天子推广它的价值?”
“祖父,这是我和周老爷子的共同心愿,我们都认为它比黄金还宝贵。”
“然后你就可以开矿撞一大笔钱,对吧!”范仲淹似笑非笑地望着范宁。
范宁也不否认,笑嘻嘻道:“有了钱可以办学,可以扶助孤寡,可以帮助更多贫苦,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范仲淹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注视范宁半响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范宁也收回嬉皮笑脸,沉吟片刻道:“至少办学是真的,我很想筹建一座书院,这是我的第一个理想。”
范仲淹想到了自己的理想,又想到了范宁办的补习班,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便点点头道:“今天下午我要去面见天子,这座香炉就由我来帮你送给他吧!”
范宁大喜,祖父肯帮自己,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
天子赵祯在西春阁接见了范仲淹。
这是六年前范仲淹被赶出京城后,赵祯第一次正式接见他。
庆历革新的阴影已经渐渐消退,赵祯本人也从强大的政治压力中慢慢走出来,他开始重新启用当年庆历革新的重要人物。
去年作为试探,他重新启用了富弼,事实证明,他的权威已经压倒了保守派的声音。
所以在放风数月后,赵祯最终将庆历革新的核心人物,范仲淹重新调回京城。
但赵祯还是比较谨慎,并没有一步到位启用范仲淹,而是封他为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这两个官职都是从二品高官,不过却是虚职,也算是没有彻底刺激保守派。
“听说范爱卿身体不太好?”赵祯关切地问道。
范仲淹微微欠身笑道:“老臣已经六十有二,日渐衰老,身体不好很正常,确实不能从前相比。”
赵祯点点头,显然很满意范仲淹的回答,矢口不提政治失意对身体的影响,而是把身体欠佳归结于自身衰老。
赵祯又令人取来十根上好百年老参,笑道:“正好高丽国进献了一批上好人参,朕送几根给爱卿,爱卿好好调养身体,朕也不给爱卿加担子,这几个月爱卿就安心在京城休养身体,房宅、生活方面,朕会令人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