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烛影摇曳,气氛有点压抑,王仁神色讪讪地站在薛姨妈面前,而宝钗则立于娘亲身侧,虽然看着跟平时那般娴静,但秀眉间却暗藏着一丝隐忧。
只见薛蟠黑着脸埋怨道:“当初我妹妹便提醒过你违制了,偏你不听,如今出了事,锦衣卫要抓人,你倒是躲我们家里来了,这算什么事?想害死我们吗?”
王仁尴尬地道:“不过是将王家祖坟扩大了数丈,多添置几尊石人石马而已,多大的事?也不知哪个心黑眼红的,竟告到监察御史焦芳那里,焦芳这老匹夫乃东林一党,恨不得将二叔父打倒,竟为了这点小事上书弹劾,委实可恨之极。”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如今朝堂之上斗争激烈,连我这深居的妇人都知晓,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又岂能不知?俗语说得好,树大招风,你二叔父身居高位,正是处于风口浪尖上,平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寻他的错处呢,恨不得连皮带骨吃了他,你倒好,做事非但不谨小慎微,反而高调张扬,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如今又怎么样?你二叔父连自保尚且不能,如何保得了王家,如何保得了你?这种事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王仁闻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叫屈道:“侄儿原本只是想翻新一下就算了,都是老爷太太偏要扩建,而且小叔父和婶婶也同意扩建,就是二叔父和二婶子当初也没反对啊,如今反倒都怪我了?”
薛蟠怪眼一翻道:“不怪你怪谁,当初妹妹都提醒你了,偏你不听,拿了我们家三千两银,依然我行我素,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别以我不知道,就你那臭显摆和贪婪的性子,肯定自作主张添加了许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来好炫耀你们王家的家势显赫,二来增加预算,方便从中贪墨银子罢了。”
薛蟠这货平时跟二百五似的,但这番话倒是一语道出了王仁的本质,直击后者的要害。
王仁既羞且怒,冷笑道:“你薛傻子又好得到哪里?丈着有两个臭钱便作威作福,欺男霸女,还自称什么呆霸王,我呸,别忘了你当初犯下人命官司,是靠谁给你摆平的?是我们王家,你小子不念我们的好就算了,反倒训起我们王家人来了,你也配!”
薛蟠勃然大怒,破口骂道:“又拿这些陈年谷子烂芝麻来说事,你们王家帮过我薛家不假,难道我们薛家就没助力过你们王家,别的不说,光是每年三节两寿,孝敬舅爹舅母们便不止上千两银子,你们王家有事没事还托我们薛家采买这个采买那个的,要么出个成本价,要么一分不出。
就是二舅爹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同样有我们薛家的一分功劳,当初太上皇在位时,是我们薛家帮助二舅爹搜罗奇珍异宝献给太上皇,他才获得太上皇宠信的。
呵呵,如今你们王家得势,倒瞧不起我们薛家了?若这次二舅爹倒了,我瞧你忘(王)仁还神气个屁,瞧瞧你如今,倒成了缩头的乌龟王八了!”
王仁被这一顿骂气炸了,差点连头毛都要根根竖起来,指着薛蟠鼻子回骂:“老子就是当了王八,也比你这断子绝孙的阉人强。”
此言一出,不仅薛蟠气炸了,就连薛姨妈也面色大变,正所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下三路不能雄起可是薛蟠引起一耻的痛处,更何况咒人断子绝孙无疑是极为恶毒的,就薛蟠这爆脾气,如何忍得?当即便捋起袖子大骂道:“今天不把你这囚囊的牙都打掉,老子就不叫薛蟠。”
薛大爷上前揪着衣襟,啪的便照着面门一拳,王仁吃痛之下也抓狂了,与薛蟠扭打起来,气得薛姨妈跺足大声呼喝。
宝钗急忙让人叫来几名家丁,强行把薛蟠和王仁分开。
“反了反了,你们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长辈。”薛姨妈气得直哆嗦。
薛蟠只觉鼻子有点温热,一摸之下,发现竟是流鼻血了,感觉吃了大亏,便对众家丁喝骂道:“主子被打成这样,你们都是死的?给老子揍他啊,往死里揍!”
那边王仁也没落着好,牙齿都打出血来了,恨恨地道:“谁敢动你仁大爷我一下,仔细你们的脑袋。”
“嘿哟,你王仁有种到锦衣卫面前耍威风去,躲在我薛家这里作甚?呸,缩头王八,滚出我们薛家去吧!”
“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就不信你们没有求王家的时候。”王仁一拂衣袖便欲离开,也不管薛姨妈和宝钗劝阻挽留。
结果王仁这货刚走到二门,便听到前面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并有人厉声大喝:“速速开门,锦衣卫拿人!”
王仁当场吓得魂飞魄散,掉头便往回跑,直奔至薛姨面前,惊惧地颤声道:“锦衣卫来了,姑妈救我。”
薛蟠一听“锦衣卫”三个字,也是吓得心惊肉跳,上次他可是被整怕了,菊残鸟损,至今还留下了不能人道的后遗症。
不过薛蟠怕归怕,还是禁不住出言嘲讽道:“你仁大爷刚才不是很硬气吗?现在咋又怂了呢?”
薛宝钗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哥哥说这些伤人的话有何益?”
薛蟠嘀咕了一句便不再作声,对妹妹他还是挺尊重的。
薛姨妈此刻也有点惊慌失措,吃吃地道:“如今怎么办,仁哥儿,姑妈也帮不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