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冷,夜间透着一股凉意。
淬锦苑中,自接生嬷嬷进来后,姜韵疼得恍惚间被冷风刺激得稍清醒,她颤着身子睁开眼,下意识地扫了圈室内,只看见了铃铛在抹眼泪。
一怔,姜韵顿时反应过来,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她派人去请付煜,不过是危急时下意识的反应,其实心中隐约猜到了结果,可当她知道付煜没来时,依旧止不住的有些失望。
许是认识到无人可依,姜韵眸中愣是硬生生地清醒了几分。
她忍住心中因付煜而不住泛起的凉意,攥紧了锦被,身旁有人走来走去,恍惚间,姜韵隐隐约约仿若听见“羊水”“早产”“参汤”等字眼。
姜韵倏然想起她从定州回来那日,王妃早产的情形。
心中不禁生了份怵意。
姜韵牙齿疼得打颤:
“……慌什么!”
房中的人许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出声,顿时皆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姜韵半撑着身子,即使疼得额头皆是冷汗,但她眼中却凝着冷静和凉意。
她们伺候了姜韵小半年时间,姜韵素来都是温温柔柔的,甚是和气,何时见过她这副模样?
姜韵顾不得她们惊讶的神色,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既然羊、羊水破了,就如往日演习般正常接生就是,慌什么?”
她又说了一遍“慌什么”。
不知是在对接生嬷嬷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姜韵脸色惨白着,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绝不能慌。
付煜不在,她只能靠自己。
接生嬷嬷和铃铛立刻回神,接生一事自姜韵有孕以来,淬锦苑中就演习了很多遍,对于她们来说,早就熟能生巧,适才那般慌乱,不过是被姜韵下半身鲜血的模样吓到了。
如今被姜韵一斥,她们立刻冷静下来。
铃铛递了块帛巾到姜韵嘴边,哽咽着说:“请主子咬着。”
这是怕姜韵疼极了,会咬伤自己。
姜韵察觉到她的裙摆被人高高掀开,身下传来一袭凉意,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下一刻,姜韵就听见接生嬷嬷道:
“请良娣主子保持清醒,主子刚张三指,还要忍些时候。”
姜韵死死咬住帛巾,她疼得闭紧眼睛,泪珠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她是真的疼。
比年幼时,那些鞭子落在身上还要疼。
又或是,她自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筹谋,她在付煜那里是有些不同的,可今日,付煜亲手打破了她的幻想。
事实证明,即使她耐心再好,足足忍着相处了三年,才谋划进府中,可在殿下眼中,她和这后院的旁人也没甚不同。
叫她落进现实中,浑身冰冷。
姜韵在疼痛间,自嘲地轻扯了扯唇瓣,是她仗着自己进府前曾和付煜有过几年相识,就自视甚高,将旁人看得太轻了些。
*********
在姜韵艰难生产时,正院中王妃的情形却是有了结果。
内室中,王妃早就安静了下来。
付煜立在长廊台阶上,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可身边气压甚低,叫旁人根本不敢靠近他。
他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甚久。
直到太医抖着身子出来,他才有动静,付煜稍偏过头,太医尚未走到他跟前,就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死死低着头:
“殿下节哀!”
付煜身子似晃了下,吓得张盛忙忙惊恐扶住他:“殿下!”
付煜只一时失态,他很快地就冷静下来,或者说是,陆陆续续从他身边端过的血盆叫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即使如此,他眸中依旧快速闪过一抹情绪,似是悲痛。
王妃几次有孕,皆是不顺。
仿佛是注定了,他不会有嫡子般。
付煜久久未出口,院中其余人早在太医话落时,就捂住了嘴唇,或伤心或担心的情绪挂在她们脸上,仿佛小产的是她们自己般,根本分不清真情假意。
付煜看都未看她们一眼,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阴声沉沉:
“王妃怎么会忽然小产?”
秀琦才出来,就听见付煜这声问话,她砰一声上前跪地,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求殿下为娘娘作主啊!”
话音甫落,她额头就似被什么重物砸中,生生一疼,似有什么湿意从额头顺着眼角留下,秀琦惊恐地抬头,就见殿下阴沉的脸色,她惊恐地噤声。
秀琦身旁,一枚破碎的扳指躺在地上。
即使秀琦模样狼狈,但付煜却连眼皮子都未动一下,他冷笑道:
“叫本王作主?你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是做什么吃的!”
“连自己主子都顾不好,还有脸哭着让本王作主?”
即使是旁人的算计,难道还不是因为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没用?
竟让旁人将手伸进了正院!
想至此,付煜看向秀琦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厌恶。
秀琦完全想不到会有这番变故,她吓得眼泪肆流,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正院中因付煜忽如其来的怒意,陷入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