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禹元年五月中旬,来自各地的秀女陆陆续续进了皇宫。
储秀宫中,刘福拂尘挂在手臂上,他往年在府邸时,最常爱笑,底下的小太监们也从不怵他,但自从一年前的那件事后,刘福就仿佛变了个人般。
他认定了那日是他疏忽,也认为是他往日过于放纵手下的人,才会有那场火势。
新帝登基半年,宫中谁都知晓御前的刘福公公最恨手底下人松懈,铁面无私,若让他瞧见躲懒或做错事的奴才,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刘福接过名册:“下一个是哪府上的人?”
“该是轮到肃侯之女了。”
“让她进来吧。”刘福面有不耐,他握着拂尘手上皆是烫伤的疤痕,自那件事后,皇上虽重用他,却也很少吩咐他做什么,这次初选,皇上竟然会交给他,刘福是有些意想不到的。
自进了储秀宫后,刘福就有些烦躁。
他永远记得,姜主子在庄子中,时而失神看向长安城方向的模样。
刘福知道,姜主子至死都未曾忘记过皇上。
可皇上呢?
刘福垂眸,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讽刺。
姜主子不过去世一年,尸骨尚未寒透,饶是皇上当初表现得再如何悲痛,还不是依旧选秀纳妃?
即使刘福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却打心底替姜韵觉得不值。
珠帘被掀开,殿内惊了一瞬,才有小太监的话响起:“刘公公,卫姑娘进来了。”
刘福眼皮子都未掀一下,平淡道:
“让她进去,叫嬷嬷有些分寸,查仔细些。”
姜韵时隔一年再见刘福,竟觉得有些陌生,她没有冒然和刘福搭话,刚准备进去,就见刘福恰好抬头,和她视线撞上。
砰——
刘福手中的名册忽然落地。
刘福怔愣地看着眼前人,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眼前这幕是自己的幻觉。
姜韵没想到他反应这般大,顿了下,才弯眸对刘福点了点头:
“刘公公,许久不见,你身子可好?”
姜韵养了一年,身子近乎好得彻底,可她脸色总透着白,似柔弱不堪。
她声音轻轻软软的,和一年前有些不同,可刘福却回了神。
刘福动了动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确定人好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他没忍住,忽然眼眶有的红,就在四周宫人有些惊讶时,他忽地上前两步,掀开衣摆,噗通跪了下来:
“奴才给小主请安!”
没人知晓,刘福这一年来心中的煎熬和愧疚。
看见姜韵还活着时,他不似付煜那般,觉得姜韵欺骗他,只余一股庆幸。
她活着,那其余事皆不重要。
姜韵对刘福的反应有些惊诧,却未表现出来,不着痕迹地轻蹙细眉,上前扶起刘福,有些苦笑:
“你作甚行这般大礼?”
饶是曾经她贵为良娣位,刘福见她也无需这般。
而如今的她,不过一介白身,只顶着个肃侯之女的身份罢了。
刘福想说些什么,却倏地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说她是谁?
肃侯之女?
一瞬间,刘福忽然了然,怪不得昨日他想托辞时,师傅却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他来这一趟,绝不会后悔。
看来师父早就知道了,姜韵的身份?
刘福眸色微闪,他顺着姜韵的力道起身,擦了把脸,红着眼眶说:
“奴才一切都好,只是一年未见,小主的身子可养好了?”
姜韵身为秀女,刘福称她一声小主,并无错处。
只他态度过于恭敬,加四周宫人对姜韵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姜韵只对刘福抿了抿唇,显然不想多说。
刘福有些心酸,见她不愿提及过往,他便不再问,他躬身上前扶住姜韵:“奴才送小主进去。”
刘福不蠢,一看见姜韵,他顿时明白了皇上让他来主持初选的目的。
哪怕只因他心中的愧疚,他就不可能让姜韵坏了名声。
有刘福在,姜韵的初选不过是在内殿喝了杯热茶,待半刻钟后,刘福又恭恭敬敬地将她送了出去。
刘福弯着腰,对姜韵低声说:
“小主且回去等消息。”
姜韵轻抿稍涩的唇瓣,抬眸看向刘福,细声道:“麻烦公公了。”
刘福连忙摇头:“小主与奴才之间,永远当不得麻烦!”
初选后,秀女是需要出宫,待复选后,留下的人才会住在宫中让教导嬷嬷教她们宫中规矩,所以,姜韵知道结果后,就径直转身离开了储秀宫。
但刘福适才那番态度落入了旁人眼中,不禁叫人心生好奇。
“杜姐姐,你可认得刚刚那位女子是何人?”
说话的女子一身娇俏的黄色裙裳,她带着支步摇,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俏丽和娇憨,她歪头不解地看向身边女子。
秦悦小声嘀咕:“这可是刘公公,听闻一直在御前伺候,后妃都得给他几分脸面,居然对这个女子这么敬重?”
她们早就被叮嘱过,这次负责初选的人是御前的刘福公公。
刘福深得皇上信重,若得罪了他,哪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