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园林有多大,池梦鲤住进去一个月也未见过全貌,南方的冬季夹杂阴雨的梅天,让人困盹只想守在四方小屋里。
直至那天夜晚,她在房间的浴室洗过澡,抱着湿哒哒的衣服走到阳台去晾时,好像听到了有小猫的叫声。
一声两声地细唤,伴随树枝藤蔓被牵扯的娑娑作响,她双手撑在阳台的凭阑往下望,二层露台下长满了月季的根桠,枯藤老树掩盖,又落着薄凉夜雨,她只听见惨叫,不见小猫踪影。
池梦鲤掀了房门出去,步子“哒哒哒”地下楼,经过熄了灯的安静厨房时,步子一顿,拐进去打开冰箱,在储格里拿了瓶鲜奶。
心里还有些踟蹰,随意拿主人家的东西并不礼貌,想罢明天再跟陆家人说清楚好了。
拿了把小伞往屋后的小道走去,找到小猫并不难,它就蜷缩在腐落的杂草之间,只是浑身冻得蜷缩盘成一团,池梦鲤给它倒了牛奶也不喝。
四周都是潮湿的泥水,池梦鲤出来也匆忙,于是脱了身上的宽松青绿色长毛衣,裹在小猫的四周。
衣服刚放下,它就伸出小爪子勾住,喵喵地叫得更大声。
“嘘,别吵了,太晚了,会影响主人休息。”
她能听见猫叫,这幢建筑里的主人也会听见,哪怕陆父陆母没在,陆西岭也在的。
正当她用毛衣裹着小猫想安顿到远一些的地方时,花园的夜路尽头,她蓦地看到一道高挑的长身立在风潇中。
少年单手插兜,一张冷峻的眉眼无甚表情,池梦鲤却已紧张起来,头顶的伞面“哒哒哒”地下着雨,心脏“咚咚咚”地震着响。
“带到老屋去吧。”
很平静的一句话,池梦鲤一瞬间脚步钉在原地,走在前头的少年微侧身,见她傻愣在原地,眉宇间在昏暗下浮动细微的不耐烦,朝她走了过来。
池梦鲤不知道他说的“带到老屋”是吩咐还是跟他走,因为她并不知道“老屋”在哪里。
手里的伞已经让他擎了过去。
这下,她知道他是要带她走的。
雨声斜斜地落,他撑的伞也是斜的,她低下头抱猫,只敢看自己的脚尖。
老屋在主宅的东南边,其实是个小瓦房,因为丢空而积攒木灰,但在这座园林里,那屋子就像画纸里装饰的一点,仅仅是为了园林风景的赏心悦目而存在。
她跟陆西岭进了房间,才在阴冷中意识到骨骼在轻轻地打着颤。
少年长手在房梁上摸到火柴盒,细小的柴棍一划开,有一蹙火苗自他手中燃起,池梦鲤眼睛一亮,怀里的小猫也跟着“喵”了一声。
她看到陆西岭半蹲在壁炉前,手中火柴往里一扔,火舌舔到干柴,一下烧了起来。
她忙把小猫放到热源不远处,蹲下身,把手里的牛奶拧开,倒了一些到盖子里,让小猫舔。
转头,意识到陆西岭的眼神落到她手中的奶盖上,池梦鲤心头一跳,下意识解释:“对不起,拿了冰箱里的一瓶牛奶给它……我下次会事先问一声的。”
总不能说我赔给你,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陆家哪里需要她赔一瓶牛奶。
池梦鲤心里微微地叹,在这样的家庭里生存,总是担心做了细微的差错不知如何补救,富人讲究颇多,她怕会闹出笑话。
“猫放这儿,等暖和了它会自己走。”
说罢,陆西岭起身将火柴盒放回横梁上,此刻池梦鲤蹲着向上望,刚要开口,忽地发现少年抬手时牵动起衣摆,火光跳动中,那腰腹处的阴影沟壑烫入眼帘,刺得她慌张转眸。
“你怎么知道它会自己走,你抱过其他的猫来这儿取暖吗?”
少年轻拍了下手里的木屑灰,扯唇云淡风轻道:“不走,难不成一辈子待在这?”
轻巧地反问,屋外雨声滴答,池梦鲤回去的时候,和他各撑一把伞,不远不近地隔着,心里回恸着他的声音。
她不是陆家人,自然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
只是这话由陆西岭说出来,池梦鲤又将自己的活动范围缩回到房间里,尽量变得不起眼,不碍事。
毛衣给小猫穿了以后,她瑟缩着又进浴室想要再冲一下热水澡,忽然看到镜中的自己穿了件白色的长袖睡裙,袖口蕾丝收拢,锁骨往下有一圈褶皱花纹,再往下,若隐若现地浮动一对纽扣。
池梦鲤瞳孔猛地睁大!
她因为匆匆出了房门,加上外面套的是长至膝盖的厚毛衣,不穿胸衣也看不见,可她把毛衣脱了。
在那间老屋里,需要走的不是瑟瑟发抖的小猫,而是颜面尽失的自己。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池梦鲤在学校看到陆西岭就绕道走。
如果不是陆父陆母让她回家吃饭,她根本不会再踏进那座大宅。
十六七岁的女孩自尊心就是这样脆弱,被暗示了一句“难不成要待在这一辈子”,以及被看见窘迫的秘密,都足够她想要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但二十六岁的池梦鲤,还是会在意这些,并且在洗完澡后穿好紧紧的胸衣,拉开浴室门去阳台。
进阳台不需经过客厅,而是在厨房尽头。临杭市的冬季冰冷削骨,池梦鲤迅速晾好衣服,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