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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梦鲤抿了抿唇,道:“等出账单了我给你回执。”
陆西岭淡“嗯”了声,见她穿鞋要出门,忽然又问了句:“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作为兄长,他的问题理所应当,但池梦鲤却陡然有些囊中羞涩的踟蹰:“有底薪,然后按照业绩提成,所以不太固定。”
很委婉地表达她的收入有上升空间。
男人起身,单手插兜,另一道手拿了个长嘴的黑铜浇花壶,慢条斯理地朝腊梅花根浇去:“早和你说过,外面的世界残忍,非要游出去,碰了壁也不知道喊疼。”
临杭市的冬季街道肃冷荒芜,池梦鲤往公司走去的路上,步子冻得越走越僵。
她开始生气既然陆西岭要拿哥哥的身份压她,为什么不送她来上班。
又生气他为什么要回来找她。
紧接着靴子尖踢到一根枯枝,她冷涩的眼眶一下就酸了起来。
从前到现在,他都知道她疼。
这种感觉就像以前高中时背的那篇《送东阳马生序》里写的: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
她为了得到一点于别人而言唾手可得的机会,长途跋涉于深雪中,而陆西岭是那个持汤沃灌她的人。
晚上在公司熬到六点半,廖梵要和网友见面吃饭,没办法和她共进晚餐。
萧湘君是机构里的热门主播,没那么多闲时间跟她这样的幕后人员约会。
而池梦鲤今早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跟陆西岭说不回家。
或许是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两日的不正常,怎么会拍他的视频然后反复观看,哪怕是一双手,可手之外是他的躯壳,是他不时恍入镜头的干净衣摆,是他在收音器里的呼吸,是她对他的想象。
她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双手撑着脸,这个夜晚找个网咖过夜好了。
“嘟嘟嘟~”
手机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陆西岭】。
她本就混搅的心思再次一乱。
夜晚的霓虹光从她眼睫滑过,公交车停在站台前,她甚至没有看几路,就随这辆车把她带去任何地方。
“我在客厅装了个训练器械,私人使用,不计入公摊,告知你一声。”
平静的语气在浑浊的车厢里仿佛有过滤的功效,她不再觉得异味难闻,因为她熟知腊梅的味道。
“嗯。”
陆西岭又说:“陆家的门禁时间是十点,如果夜不归宿要报备,虽然我并不限定你的人身自由,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会被警察提审。”
言下之意,就是他需要知道。
池梦鲤抬手擦了下公交车雾起的车窗,隔着玻璃望向繁华的夜景,说:“在同事这儿加班。”
陆西岭的气息微不可察地一沉。
他这个人骄傲惯了,哪怕有教养,骨子里也不是会温柔对人的脾气,这样会显得他纡尊降贵。
但他的出身又注定了他良善品格。
池梦鲤阖上电话,思绪在公交车的摇晃中回到自己在陆家的高中时期。
***偏航***
“陆西岭,我这周末不回家,已经跟爸妈说了,他们不会问你的。”
池梦鲤很怕自己的事打搅他。
他也只是眉头微微一凝,没再说什么。
但在周五那天下课,他给她扔了数学作业本,池梦鲤刚想说自己是收英语作业的,但看见内页折出了一角,里面写着:【收钱做事,今晚回来给我揉揉。】
池梦鲤当时愣了下,本来不回陆家就是不想打搅他们,如今被陆西岭提了要求,她不回又显得更不懂事了。
晚上的时候,佣人做了一大桌菜,陆父陆母都在,细声询问她的学习近况,陆母又给了她一笔钱。
池梦鲤下意识拒绝,但陆妈妈和蔼道:“我答应过西岭的外婆,要供完你上大学。”
只有这一个承诺而已,供完了,恩也就报完了。
她把钱收下,又在心里记了一笔账。
不让那薄弱的自尊心让自己觉得低人一等。
晚上陆父陆母在,池梦鲤不敢去陆西岭的房间,他在她进厨房盛汤的时候在耳边微不可闻地扔了句:“去老屋那儿。”
池梦鲤心头就像那忽然泛起涟漪的汤水,热得冒蒸汽。
之前捡回来取暖的猫咪已经走了,池梦鲤撸起衣袖,在他身后给他揉肩。
他仍阖着眼睛,天气暖和了,平房里不用生火,也没有开灯,视觉隐下后,就变成听觉和嗅觉的敏感。
陆西岭身上有洗过澡后的干净味道,像阳光晒透的被子,让人想埋进去。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池梦鲤的手忽然从他肌腱薄实的肩头收回。
少年懒洋洋地撩起眼皮,靠坐在凳子上转眸看她,黑暗里嗓音拖着调儿:“拿了钱不想干了?”
池梦鲤面红耳赤,从口袋将钱掏出,全抛到他怀里:“陆家有私人医生,谁的手法都比我好,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让我回家。”
就在她受不住这密闭的空气要跑出去时,手腕让股力道一抓,不轻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