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崖山,银楼。
这层崖楼的整体挑高超过十丈,形成一个宽敞辽阔的巨大空间。
可在这层楼内,却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几栋明制巨宅沉默的卧在其中。
每一栋宅邸均是府门宽大、气度森严。四周围墙高耸,每一面的长度最短都是成人步伐的五百步以上。
墙头上清一色覆着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左右看家护院的石兽威武霸气,兽眼之中不时闪过是点点红光,宛如活物。
高墙之内,山势流水和苍翠青绿交相掩映,疏朗相适。雕楼画栋的高台亭阁从中拔起,飞檐之上脊兽匍匐,漆成青灰色的身躯上能够看见精美的机械纹路。
穿着各色明衫,容貌俊美靓丽的男女偃人生活在其中,精心定制调配的灵魂,让他们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的清扫着宅邸内的每一处。
整栋银楼间弥漫一股独属于大明帝国,足以让番邦外人瞠目结舌的奢靡气息。
起码金生火每次登上这层崖楼,都会情不自禁在心中感激朝廷颁布‘有教无类、文治训夷’的国策,让他这样出身罪民区的夷人能够进入帝国本土。
要不然,自己现在恐怕只能落草为寇,沦为一名打家劫舍的械匪。
怎么可能见识得到如此奢华的上层景色!
“生火,又想起暹罗故土了?”
一个纤细温和如女子的声线将金生火神游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人是在感念大人的提携。当年若不是大人您赏我一口饭吃,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的‘风将’金生火,只有一个还在穷山恶水中挣扎求生的刁民罢了。”
金生火束手身前,神色恭敬看着不远处那道背对自己的消瘦身影。
“太过自谦可就是自负了。”
身影徐徐回转,露出张汝贞那张如同女子般的清秀面容。“而且提携你的,可不是咱家啊。”
“那位爷的恩情,小人自然是铭感五内。大人的关照,小人同样也没齿难忘。”
金生火肥壮的身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每一寸横肉中都嵌满了谄媚的笑意。
“连你一个暹罗人都知道什么是感激,可有些明人明面上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背地里却做着忤逆主上的事情。当真是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啊。”
张汝贞看着跪在身前的胖子,口中一时感慨万千。
金生火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双肥厚的嘴唇抿紧,一言不发。
植入在颅后脑机灵窍中的芯片死死收束着自己的思想,丝毫不敢跟着张汝贞的话语向下深思。
“行了,站起来说话吧。”
张汝贞知道对方不敢接话,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一把圈椅。
金生火闻言,连忙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说吧,让咱家听听,重庆府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张汝贞端起案几上的茶盏,用盖碗轻拂着清澈的茶汤。
金生火笑道:“回大人,最有趣的当属昨日,大昭寺派来的行走隆图出现在南渝区,想要强行度化川渝赌会‘和牌’手下的一张杂牌。”
“‘和牌’,那岂不是你们牌系的人?”
“没错,本名叫赫藏甲,一名农八耕夫。和那名从成都府逃过来的武七独夫走得颇近。”
金生火一脸阿谀奉承:“还是大人您高瞻远瞩,当时让我们接手了罗汉寺的地盘,将李钧引入了‘牌系’,给他添了赫藏甲这个弱点。”
“以那个武夫恩仇必报的脾性,如果我们用赫藏甲的性命设局,他必然会不请自入。”
张汝真缓缓点头,疑惑道:“罗汉寺可是隶属汉传,少林的行走都没露脸,他一个番僧为什么会率先出头,找你们的麻烦?”
“有趣之处正是这里,少林的行走寂武也现身了。不只是他,龙虎山的天师陈乞生和李钧都出现了。”
咔哒。
张汝真放下茶盏,挑眉一笑:“瞧这架势,这是联手了?”
“大人慧眼,寂武和隆图想要设伏先拿下李钧,却没料到陈乞生抢先一步和李钧结成了同盟。一场螳螂捕蝉的伏杀,让四只自以为是的黄雀撞了个正面。”
“有趣。”
张汝贞摩挲着自己光洁一片的下巴,“没打起来?”
金生火摇头道:“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就是这里,四人不过对峙片刻便相继退走。似乎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或者说是舍不得付出代价。”
“咱家记得,这两家昔日可是叫嚣着要将武道序列从明人基因中剔除啊。现在一个武道余孽就堂而皇之的站在他们面前,不止都能忍住不动手,竟然还能引为援助。”
张汝真阴阳怪气,口中啧啧有声。
金生火轻声道:“无论是寂武、隆图,还是陈乞生,都是‘天下分武’之后诞生的从序者。他们的基因中或许还残留着对武道序列的仇视,但已经没有上一辈人那般强烈了。”
“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张汝贞沉吟片刻,冷笑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幕,可不能就这样冷场了。既然这些当客人的犹豫不决,那我们作为主人家就出手帮帮他们,客随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