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兄,你怎么会想到把自己的洞天构筑成这副模样,倒真是少见啊。”
陈乞生抬眼打量着周围环境,口中啧啧称奇。
不同于往日在其他黄梁洞天之中见惯了的道殿仙山、云海漫卷,此刻陈乞生眼前的一草一木完全是前明时期古代城市的物貌。
此刻天色已暗,街道两侧张灯挂彩,人头攒动,小贩的售卖声与杂耍艺人的呼喊声交杂一处,交织出一片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陈乞生侧身让开一名身穿花袄、头扎双辫,和同伴在人群中嬉笑乱窜的孩童,眉头蓦然轻皱,口中低声问道:“这些不会是”
“放心,我虽然走得是新派修士,但也是正儿八经的龙虎山天师,又不是那些丧心病狂的魔修,怎么可能干出把活人拉入洞天的事情?”
站在李钧身侧的阳龙听出了陈乞生话中的惊异,笑着解释道。
此刻的他并没有穿那身龙虎山道袍,取而代之是一身素净的黑色长袍,腰间扎着一条青玉腰带,配上那满脸虬须和壮硕身形,倒有了几分帝国历史中记载的前明武人的味道。
“你在这座城池里看到的所有人,大部分都是我专门买来的黄梁鬼,还有一些是他们自行繁衍出来的新鬼。到今天,粗略算一算,应该也有两万头左右了。”
“这么多?”
陈乞生两眼瞪大,目光愕然的看向阳龙。
两万头黄梁鬼,哪怕只是些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鬼’,那也是一个足够骇人的数字。
先不说购买这么多黄梁鬼要花多少宝钞,光是维持他们的正常运行生存,就足以榨干阳龙的所有权限。甚至连他的精神都要时刻承担巨大的负担,稍有不慎就是‘万鬼噬身’,落到一个精神分裂的下场。
自己这位赵师兄,该不会是偷摸把‘阵部’的经费全部挪用到了自己的洞天之中吧?
“你小子在想什么呢?我要是敢挪用宗门的经费,都不用天师府出手,我那位刚正不阿的师尊就会让我形神俱灭了。”
阳龙一眼便看穿了陈乞生心中所想,没好气道:“这些可都是我一分一厘积攒起来的,不偷不抢,干干净净!”
“是师兄你太敏感了,我可没这么想过啊。”
陈乞生环视着周围的世间百态,心中的震惊不止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浓烈。
叫卖宵夜小食的摊贩,一张笑脸裹在沸锅升腾的水气中,伸直的手臂上夹着三口海碗,麻利的往其中添加着作料,口中的吆喝声传出老远。
支桌卖画的老书生,坐在一盏大红灯笼下,接着微弱的灯光翻看着手中一本线装书籍,不时啐一口唾沫在指尖,慢悠悠翻过一页,在闹市之中偷闲。山色湖光、王侯将相,全部寄身在四尺长的画轴中,挂满他身后的架子。
一个不大的戏班在拐角出圈出一块空地,舞枪弄棒,寒光如轮风中转。看到惊险处,四周围观鼓劲的人叫好连连,不时朝着场内扔出一枚枚铜线。陈乞生看的清楚,在那些凌空翻滚的铜钱上,刻着‘嘉靖通宝’四个小字。
一桩一件,事无巨细,全都栩栩如生。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把这两万头黄梁鬼全部释放,那在自己身边这位赵师兄的面前,顶着‘地仙之下第一人’名头的张清律恐怕也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跳梁小丑。
联想到两人达成的合作,陈乞生此刻终于明白,在同辈的修士之中,阳龙才是那个真正深藏不漏的人。
“师兄的手笔,师弟我实在是佩服。”
陈乞生停下脚步,看向阳龙正色道:“但我还是有一个疑惑,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这种事情本就是因人而异。在其他师兄弟的眼中,他们觉得去体验神话中开天辟地的洪荒世界,去亲身经历截阐两教大战,甚至苦心积虑,以一己之力改变最终的结局,就能让他们明悟‘仙’的极致形态,让他们更加清楚自己的进化方向。”
阳龙摇了摇头:“可我并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仙’这个字有一半是人,是攀登到山峦巅峰的人。所以行走在市井中体验人性,可比枯燥在道殿之中揣摩天意,更能磨炼道心。”
“这两种理念我都听说过,也知道在新派修士中一直都在争论这两种理念的优劣之处。可不管哪种才是正确答案,在白玉京中都构建有很多相关的永固洞天,师兄你完全可以进入其中体验,何必耗费那么多心力在自己的洞天里构建一座市井?”
“别人构建的,那始终都是别人的。就算进去了,那也是照着别人的剧本在演戏,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所有的结局都已经是提前设定好的。就算是将整个梦境中所有生物都屠戮干净,这种事情也早就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梦境还有什么意思?”
阳龙笑道:“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我就是主人,我想要什么世界,他们就跟我演什么世界。只要我封存自己的记忆,那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不虚的存在,而不像其他的梦境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串虚假的念头。有这样的洞天,我又何必再去借用白玉京内的黄梁梦境来轮回历练?”
说完这句话,阳龙拉着还在垂目沉思的陈乞生,两人走出闹市,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