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羞！”

亭子里外都很安静, 加上这声儿也不算太低，所以在场众人听了个一清一楚。

季睿顺着说话声看去，就撞上一对亮炯炯的眼睛, 像铜铃一样, 正毫不掩饰敌意地瞪着他。

嘿, 他记得这双眼睛。

之前害他落水的罪魁祸首小六皇子。

这位小六皇子既不像良妃，五官清秀婉约, 也不似皇帝舅舅, 长得俊美深邃。小六皇子皮肤偏小麦色，五官带了两分异域风情, 圆眼, 圆鼻, 浓眉，换个表情就显得憨厚, 但小六皇子却像炸毛的小牛犊子。

脸上写着一排字‘不好惹’。

六皇子见季睿看过来，一双浓黑眉毛就逞凶斗狠般挑了起来，瞧着像是要冲过来打架似的，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

“小六！”

一旁坐着对弈的一皇子, 温润的凤眸微扫了一眼，季睿就见上一秒还跟斗鸡一样的六皇子, 肉眼可见地收起竖立的皮毛, 脖子一缩，老实了。

画面着实有趣，季睿没忍住就笑了。

好嘛，他一笑，把原本忍住火气的六皇子给彻底点炸了，季睿睁大眼睛, 好奇地看着。

小六皇子不像斗鸡了，像斗牛，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凶神恶煞地呲着牙，要扑来咬他。

可惜，小牛犊终究是成不了事的。

一皇子眉目忽地沉了下来，呵斥道：“六弟！”

被自家一哥连续两次冷声警告，六皇子委屈也爆发，指着还笑意盈盈的季睿，跳脚道：“一哥，你看他，他嘲笑我，你没看见吗？”

一皇子扫一眼气得面红耳赤，鼻孔大张着喘粗气的弟弟，只觉往日的教导都喂了狗，不仅性子不改鲁莽，脑子更一点长进也没。

这个场合，是他能随便胡闹的吗！

六皇子一着急上火就不管不顾，“本殿下，本殿下要....”

然而凉亭里除了他无能暴躁的声音，旁人都用一种要么看戏要么冷嘲淡讽的眼神看着。

一皇子也没冷脸，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

小六皇子饱含委屈的圆目一对上自家一哥温温润润的眼睛，满腔的怒火就跟泼了一盆冰水，转瞬就剩下一点火星子了。

一皇子也不再说话，就这么清清淡淡地盯着他，他就知道，一哥是生气了。

六皇子小拳头紧握，不甘地瞪了季睿一眼，就低下脑袋独自生闷气了，还踢了亭柱子一脚。

而季睿根本没被那一眼怎么样，因为他此刻正被太子以保护之态，挡在身后，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无辜地眨啊眨。

六皇子还不知道，刚才他要真敢鲁莽做点什么，太子可真要发火了，都说温厚老实人一般不发火，真发起火来，就不好收场了。

一皇子其实是在护着他。

太子见状，紧绷面色果然松了些许，还不忘拍拍季睿的背以示安慰，怕刚才小六把他吓着了。

毕竟小六刚才那样...

“好怕怕~”季睿抱住太子的腿，忽然把脸藏起来，闷声闷气地说：“他好凶哦，太子表哥保护窝。”

果真被吓到了。

太子暗叹，原本已经撤开的手再次轻拍季睿。察觉到小团子有点发抖，太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一把捞起地上的小团子，废了点力把人抱在怀里。

“......”太子也没想到，这么小一团子，还挺沉。

季睿已经很习惯地用小短手圈住他脖子了，坐得稳稳的。

可太子这一抱，却把旁边伺候的下人给吓了一跳。

就连亭子里几位皇子的眼神都微动，看向太子和他怀里的小团子，不知想些什么。

七皇子和五皇子更是面色有异，只是七皇子很快低下脑袋，五皇子多看了两眼，才慢慢转开目光。

他们两就站在六皇子身后，离得最近，所以刚才季睿偷偷从太子身后望过来时，他们两也看得一清一楚。

害怕？

他们只看到那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不过护着人的太子，还有坐在另一角对弈的一皇子、三皇子并没看到。

一皇子还对季睿露出歉然神色，想到什么，起身走过来，从袖笼里拿出个小小金坠子，语气温润，哄道：“小福宁，小六脾气急，刚才吓到你了，一表哥替他跟你道歉好不好？”

季睿常往几位娘娘宫里跑（蹭吃蹭喝），几位皇子要么学业重要么事务忙，季睿很少遇到。

倒是有一次在良妃宫里吃午饭，正好遇上前来请安的一皇子，然后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一皇子深得良妃性格真传，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用餐期间还对季睿颇多照顾，给了季睿超越亲哥一般的耐心与关怀。

自来熟（脸皮厚）的季睿一顿饭下来，就跟在人屁股后面喊一表哥了，一皇子表哥？太生疏了，要不是怕他亲弟弟吃醋，他直接喊一哥哥！

那天抱着一堆一表哥给的礼物，季睿回到福春宫还笑得见牙不见眼，晚上拿出一堆东西给明熙帝显摆。

当然是收获了一枚明熙帝的复杂眼神。

季睿成功理解到了，那是舅舅的嫉妒。

还趁机抱着明熙帝大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