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弧度，路灯之下，她站在斑马线上，明亮的光晕洒在她的身上，黑色的影子从她的鞋子底下弥漫开。

他脚步一顿，停在她身后的几步之远，她站在那儿，转过头，“快过来啊。”

“宋柚淮。”

“快来。”她喊他。

砰的一声，他的耳膜被猛烈的撞击声震痛，瞳孔中的人成了一个小黑点，她被那辆车撞飞了，狠狠地飞起，落地，看不见的尘土静默地飞扬，她躺在路中间，血从她的身体里汨汨流出……

她，是破坏神，能破世间万物。

可此刻的她，像是破布娃娃，狼狈不堪地躺在那儿。

不是她。

这，不是祂。

他往后退了几步，直觉告诉他，不是宋柚淮，她，不是宋柚淮。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奇异的空间了，上次送外卖时也碰到了，等一会儿，会有魇出来诱他的。

他静静地等着，却没有等到。

这时，那辆撞了人的车子忽然打开了。

这是一辆普通的轿车，车里的司机从里面踉踉跄跄地下来，一脸的恐惧，“不，我不是故意要撞她的！”

“你、你也看到了，对不对！她自己从马路上突然跑出来。”司机崩溃地捂着脸。

贺恒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往那具躺着不动的尸体走去。

那脸依旧是宋柚淮的脸，尽管心里很清楚不是她，可看到时依旧令他难受，他避开了眼，视线落在了她的衣服上，胸口有一个校牌，上面的字被血渍挡住了，他有点看不清。

“啊啊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怎么办！”

宋恒蹲下身，手伸过去，抹开了那血，校牌上写着：晋市六中，高三二班，徐思甜。

徐思甜，好熟悉的名字。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很快收回了视线。

脸，是宋柚淮的脸。

但，名字不是宋柚淮的名字。

所以，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是神明，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死掉。

他缓缓松了一口气，下一刻，转头看向那司机，就见司机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你现在应该报警。”

“对，我不是故意撞她的，是她自己跑出来的，所以不是我的问题。”司机振作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然而，下一刻，他努力平静下来的脸又龟裂开了，“打、打不通。”

贺恒摸了摸自己上衣的口袋，打算用他的手机打电话。

口袋里有软软的东西，贺恒整个人僵在了那里，那种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老房子附近总有乱窜的老鼠，下雨后的第二天，湿漉漉的地面上还会躺着一只被车轮给碾死的老鼠。

但更可怕的是，幼时的他一大早被奶奶喊醒，迷迷糊糊地洗完脸去幼儿园，脚刚套进冬天的小靴子里时，脚心便感受到了毛绒感，软软的，热热的。

他被吓得大声尖叫，才发现靴子里藏了一只老鼠崽子，从此以后他穿鞋子都习惯性地先把鞋子倒过来看看。

呼吸重了几分，他冷静了几秒，才从口袋里拿出那毛绒之物。

如果是老鼠崽子……就在他神色略微发白时，看清了掌心里的毛茸茸，是一只白色小鸟。

只见小鸟动了动，轻轻地挥了挥翅膀，轻巧地跳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在心口荡漾，他犹豫了一下，“宋柚淮？”

“嘻嘻，是我。”

贺恒没有忘记她说的话，她说过的，进入魇之空间后，神明会化身为动物。

这一次，不是金毛，而是一只小鸟。

“小鸟不怎么引人注意。”她说，还好她反应快，他一进入魇之空间，就连忙钻进了他上衣口袋里。

他略微慌乱地看了一眼那司机，压低了声音，“你说话……”

“神力恢复了一些，你能听到我说话，他们听不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沟通。

闻言，他点点头，肯定地说，“我们又到魇之空间了。”

“嗯。”宋柚淮盯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这个女生是被车撞死的？”

贺恒总觉得她的口吻有点奇怪，轻声道，“你不要害怕，只是长着和你一样的脸，但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