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的身体安静地平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将他惊醒,没有人会认为此时的他是一具尸体。
齐斯嗅着清淡的血腥气,向气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房间被阴影笼罩的角落中,一柄极不起眼的铁锤静静地斜放着,锤头上还沾着斑斑的血迹,没来得及洗净。
陆黎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柄铁锤,脸色微变,嘴唇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长发青年感受到他的异状,当即会意,扶着他走了过去,弯下腰将铁锤拾起。
他们这一来一去动静不小,其余玩家以为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纷纷围了过去。
在看到沾了血的铁锤后,他们面面相觑。
陆黎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用尽全部气力才堪堪维持住冷静,声音发涩:“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昨天差点杀了我的凶器。也只有这种制式的铁锤,才能从那个角度砸碎我的后脑。”
昨天傍晚还在苦苦寻找的真凶死于今晨,这事怎么看怎么荒诞。
有玩家不甘心地发出质疑:“会不会是栽赃陷害?”
马上就有人笃定道:“不会,应该就是他没错!”
那人下了结论,接着理性分析:“我早该想到是他的。要想快速击穿受害者的头盖骨,身高至少得比受害者高,我们当中比陆教授高的没几个,他正好是当中力气最大的。”
这番马后炮的言论有理有据,得到了玩家们的一致认可。众人再看床上的尸体,目光中都多了一分“死有余辜”的意味。
陆黎示意长发青年将自己扶到床边。
站定后,他一把掀开尸体身上的被单,目光落在尸体的右侧身子上。
齐斯凑上前,顺着陆黎的目光看去,只见尸体的右手诡异地扭曲着,皮层斑驳着木质的纹痕,好像那不是人手,而是一截木头。
仔细观察,可以看到那只手的小指上缠着一圈白色的丝线,质地柔韧,与牵引木偶的丝线一般无二。
“傀儡师。”陆黎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话音夹杂着牙齿碰撞的“咯咯”声,不知是出于憎恨还是恐惧。
“我和他打过交道,大家小心不要碰到傀儡的尸体……凡触碰,皆有可能被傀儡丝寄生。”
玩家们闻言,争先恐后地四散而退,有几人甚至退到了门外,恨不得离越远越好。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身为正式玩家,收集信息的能力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对陆黎提到的那个称谓并不陌生。
“傀儡师?怎么会是他?”
“倒了大霉了,我压根没到死线,真是闲的,才在这个点匹配副本!”
“那种层次的人竟然也在这里……不可能吧?”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傀儡师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真名、外貌、性别、能力未知,所有更具体的信息都笼罩在一片迷雾里,好像他整个人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图腾,因昔拉公会而生。
这种已经被口口相传的传说包装成神明一样的存在的人,竟然也会亲自下场么?
“不是傀儡师本人。”陆黎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如果他在,我们所有人都活不到现在。”
“来的应该只是他的傀儡,在不受他控制的时候和普通玩家没什么区别。他手头有上千个傀儡,不一定能注意到我们这边。我们只要尽快把所有傀儡都清除就行了。”
陆黎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幽幽扫视过所有玩家:“昔拉对正式副本的配置一般是三人一组,也就是说还剩下至少两个傀儡。接下来,你们必须小心每一个人——包括我。”
死寂如丝如缕,在近乎于凝滞的空气中蔓延。已经死了五人,剩下十人中敌暗我明,谁也不能信任。
主线任务和副本自身机制带来的压力尚未完全稀释,酝酿已久的新的危机就此揭幕,没有人能保持良好的心态。
沉默间,齐斯突然出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九道视线在他身上聚集,他若无所觉,遥遥指着床上的尸体:“他大概率是花费积分指定副本进入的,进来之前必定对这个副本的信息有所了解,他究竟得有多废物,才会死得这么莫名其妙?”
“谁知道呢?”疑点显而易见,陆黎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扶了下金丝边眼镜,发出一声喟叹,“副本的机制,诡异的规则,是永远都无法穷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