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难在愤怒时维持口齿的清楚,但吴祈做到了,他维持着平和,一直到妹妹关上门。
“让我睡一次你妹妹,我可以给你一万生存点。”
——生存点可以兑换各种物资,是地下城最具权威性的通货。
男人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吴祈,这些贵族总以为钱能买到一切,最爱看贫民为了金钱丢弃良知的戏码。
吴祈用自己并不好的数学做了个计算,一万点相当于他二十个月的工资。
价低了。
他盯着身边的折叠椅如是想,嘴角笑容不减。
男人文绉绉地问:“你意下如何呢?”他好像笃定了吴祈不会拒绝。
地下城的人,贫穷,没有道德,也不存在血缘关系……理论上讲确实不该拒绝。
吴祈分析着男人的心理,忽然想起折叠椅的材质大概是铁,很硬,适合杀人。
肢体在接收到零散的思绪后立刻做出反应,他就像天生的杀手一样,笑着抄起折叠椅,往男人的脑袋上砸去。
一下,一下……
林容单挑城市监控系统的当口,吴祈差不多恢复了冷静。
他天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脑自动制定了全套的计划,林容是一部分,他将完成另一部分。
如果情况理想的话,说不定真能不被抓住尾巴,逃脱维序局的调查。
一个贵族的失踪因此成为无头悬案,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会发怒,会认为这是对他们权威的挑衅,然后对G区的这一带展开大清洗。
但每次大清洗他们都杀不完所有人,有两成人能够侥幸逃脱,吴祈相信,自己、妹妹和林容未必不能成为幸存者的一员。
至于那些倒霉地被误伤的邻居,趁早解脱也没什么不好。
吴祈的呼吸有些急促,杀人后他一直没能很好地调节自己的生理反应。
第一次,没呕吐已经很好了。
他用手肘撑着沙发直起身,走向杂物堆翻找。
回收站捡来的废铁发出乒呤乓啷的响动,寂静的夜晚因此显得热闹了几分。
无所适从感进一步下降,吴祈笑容明朗。
“你声音轻点。”林容说,能从含糊的口齿中感到他牙关的僵硬。
旁观者比杀人元凶更为恐惧,但到底没有因此放弃行动。
他皱着眉敲击键盘,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处。
——地面城的精英设计的程序显然给他造成了不少困扰。
吴祈帮不上忙。
和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的林容不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差生,不学无术、义务教育白学的那种。连英文字母都看不懂几个,更别说要看懂更为精深的程序了。
和很多普通人一样,他这辈子一眼就看得到头,无非是在最终考核里被评为“E等”,获得简单的体力工作和抚养下一代的义务,并在二十八岁被榨干所有劳动价值,扔进加工场变成肉罐头。
吴祈对这样的命运坦然接受,毕竟在这个操蛋的世界能活这么久简直是个奇迹,要不是有妹妹的牵绊,他恨不得能早死早超生,祈祷下辈子投胎到地面城。
而林容,显然是不认命的典范。他总认为自己能在最终考核中取得“S”级的成绩,晋升到地面城。无奈从几次模拟考来看,他还是差了临门一脚,吴祈总觉得他算是白学了,和自己一样白学。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室友学到的东西也不算完全没用,至少可以用信息技术销毁罪证。
吴祈这么想着,拾起一块“L”字型的废铁,牵一发而动全身。
角落处的整堆垃圾山崩一样坍塌,发出“哗啦啦”一阵巨响。
林容在背后提高了音量:“安静!”
嗓音破裂,听起来很生气,更多的是烦躁和惶惑。
设身处地想一想,冲动的室友杀了一个大人物,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同谋,还得强行保持冷静给人擦屁股,他确实有烦躁的理由。
所幸吴祈不用再制造噪音了。
他在崩塌后的废铁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黑乎乎的蛇皮袋。
他折回沙发边,将血泊中男人的尸体对折,塞了进去。
蛇皮袋揉起来不过瘪瘪的一小团,撑开来却足以装下一个成年男人的尸体。蛇总能吞下比自己体型更大的猎物,不知道其得名是否有这一重渊源。
吴祈将套着尸体的袋子踹到一边,在沙发的扶手上坐下小半个屁股,又走了神,但只有一瞬。
林容“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昭告对监控的处理工作业已完成。
他表情僵硬,缓缓垂眼去看地上的一摊鲜血,肩膀微微颤抖,晕血般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强行压抑的恐惧排山倒海,吴祈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却发现自己要冷静得多。
他没脸没皮地笑了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一秒后低下头在蛇皮袋的口子上系了个左右对称、还算好看的蝴蝶结。
——由于家里养了个妹妹,他很擅长这种哄女生的小把戏。
“还有五十一分钟。”林容干涩着嗓子说。
那是城市系统数据库更新的时间,他们需要钻这个空子,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