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年未曾被印象派的笔墨和美学所吸引,像是一头撞进巨大蛛网里的蜂鸟,左突右撞,却被越缠越深,钻了牛角尖,在大学、画展和图书馆里消磨了大半辈子的时光。
他可能已经成为了一名像《走出非洲》的男主一样,驾驶着拥有银色仪表台的螺旋桨飞机,追逐着野驴和犀牛飞跃肯尼亚丛林的飞行员。也可能在很多很多年前,在二十八、九岁,或者三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和当时美国大学艺术系里的很多同学一样。
死于酒精、叶子、艾滋病中的一种或者几种。
想要将一门严肃的学科研究到极处,所需要的便是在故纸堆里日复一日的努力,不同寻常的耐心,以及抵的住漫长岁月消磨的热情。
真理是枯燥与寂寞的终极回报。
艺术学科没准是所有学科中最低“学术门槛”的专业了。
科学界有学院派和民科。
哲学界有学院派和民哲。
不管是民科还是民哲,在普遍的社会评价里,其实都很难算得上是什么好词。
搞科研圈子里遇上了证“1+1=2”、“发明永动机”的民科,那大家就只好……给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而艺术家们却从古以来,一直都有学院派艺术家和野狐禅艺术家的流派之分。
尽管搞野狐禅的可能不像普通人想象的那么野狐。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类似“民间画家”的代表性人物雷诺阿,所谓的“民间画家”的称呼指的是当时印象派不太被占据了画界主流话语权的学院派画家承认。
不代表人家就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学科教育。
雷诺阿虽是瓷器店的学徒出身,没有像很多画家一样上过美院或者艺术专科,但他是正经跟随过巴黎美术学院的学院派大师夏尔·格莱尔学过画的,以今日的观点来看,也能算是师出名门。
但至少艺术家这个行业——
小学徒,股票经纪人,面包房里揉面师傅……这些非专业背景出身的外行普通人,也是有机会走到高处。
运气够好的话,甚至是能够在双年展上获奖,走上人生巅峰的。
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
遗憾的是。
艺术创作者可以非专业背景出身,艺术学者却不行。
艺术不像是数学那么严谨客观,所有的结论正确与否,都能通过数字和公式得到验证。
艺术研究是很凭“感觉”的学科,感觉却不是胡乱感觉,而是在经年累月的学术训练和海量的知识背景下,所堆积出来的职业素养。
这种素养是古玩行业专业的鉴宝专家和国宝帮大爷们的差别,也是专业的艺术论文和酒桌上吹牛皮的区别。
古斯塔夫博士在印象派相关领域的研究上,倾注了三十年的时光。
用霍元甲的话说,就是“我这一眼三十年的功力,你拿什么挡?你挡的住么?”
一般的画肯定是无法抵抗的。
就算不直接赤条条脱的一丝不挂,也得是罗裙半解,被人家一眼便看到了骨头里去。
古斯塔夫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封面上的那是一张非常非常早期的印象派作品,而且不同于他以前所见过的任何的印象派名家。
是一幅“新画家”的“老油画”。
博士的做判断的依据在于这幅画的气质,方法类似于古生物学家发现一个新的化石时,往往会根据它们的演化特征来判断该物种所生存的年代。
比如有些鱼的鱼鳍会在漫长的生物进化中,逐渐演变成内骨骼,变成了四足动物四肢的一部分。又有些鱼,它们的鱼鳍会变成小鱼用来吸附在鲨鱼、蓝鲸这样的大鱼身上,寄生共存的背部吸盘。
而如果。
某天发现了一种鱼类的化石,它们的鱼鳍出现了向吸盘演变的特征,又没有完全变成吸盘。
那么就可以初步判断,它生活的年代大概是介于前后两种生物之间的过渡年代。
《亚洲艺术》封面上的这幅画上,就带着这样明显的“演化”特征。
从画法,从整个画面的效果,从那种色彩之间微妙又生动的过度、明亮而又快速的笔触……都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幅很成熟的印象派画作。
这一点很重要。
先判断是不是印象派,再谈论论文作者的观点是否正确才有意义。
比如像是透纳的一些作品,就很喜欢刻画“光与气”。
甚至他的画被当时评论界称之为“蒸气水彩”,就是因为那种大雾弥漫的混沌感觉。
但它并没有形成一种成熟的、新的、独立的绘画方式,只能说透纳的审美哲学,对五十年后印象派的形成产生了一定意义上的影响。而透纳本人的那些作品,依旧只能被归在学院派或者浪漫主义的流派之中。
食堂里读到《油画》上的消息的时候,古斯塔夫博士就猜测过,那两位亚洲学者是否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张“像是印象派”的老油画,就开始颇不急待的写论文,准备搞个大噱头出来。
或者比搞擦边球牵强附会更加糟糕的是,这干脆是一张为了写论文造假出来的假画。
古斯塔夫简单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