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不一会,周家娘子进了屋,说道,
“我的姥姥,今日可是道喜了,和奶奶说了一声,说是王家老亲,没想到二奶奶立马点头同意了,这就让我给介绍过去,姥姥,到了那可记住,话捡要紧好听的说。”
“那是自然,必然会记着的。”
刘姥姥满口答应,然后牵着板儿的手,就随着周家娘子一起,出了屋子,往堂屋进去。
还未进屋,主屋的房子就比别的屋子高不说,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进了屋子,去了里间,往东边看去,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炕上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一箱子,上面尽是些檀香木盒子,堆在一起也不知是什么放在里面。
有的竟然还是小箱子落了锁,必然是贵重之物,不敢再看,回头过了屏风,就见着一处客厅,有一张大桌子,只有一女子在桌上用餐,四周都是丫鬟伺候着,就连刚刚那位叫平儿的女子,也是站在她的身后,想来这就是主子二奶奶凤姐了。
刘姥姥二话没说,上了两步子,就是跪在地上,惊得人未反应过来,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
随即王熙凤反应过来,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满面春风的忙着说,
“万不得如此,周姐姐,快搀住她别拜罢,请着坐下,姑奶奶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周家娘子赶紧过来扶起刘姥姥,嘴上回道,
“二奶奶,这就是我方才说的那刘姥姥了,刚来不懂规矩,伱看把她急的。”
王熙凤点头,知道了事情大概,此时有小丫头搬了凳子过来,让刘姥姥落了座,至于小孙子板儿便躲在背后,刘姥姥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不知道规矩。
王熙凤见了,就说道,
“行了,孩子小,不懂事,哪里能逼他,再说了,王家那边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族亲之人,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呢,再起了心思,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
刘姥姥赶紧回了身,不再逼着板儿,嘴里忙念佛号,
“阿弥陀佛,二奶奶可不能如此说,今个实不相瞒,我们家道艰难,没了法子,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像,刚进了府上的巷子,就见到你们在给族人发粮食,必然是主子的爱护,族人哪里不用心,所以才给了信心来此叨扰。”
王熙凤闻言一愣,什么发粮食给族人,自己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来旺他们买了粮食回来了,发粮食也没吱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平儿,平儿也是不知道出了何事,有些无辜,王熙凤没法,只得瞪了平儿一眼,而后又说道,
“姥姥这话说的,记得好还行,不说你坏话就谢天谢地了,至于你说的家道中落,谁家没个困难,哪里能仗着祖上的虚名,不过是穷官儿罢了,能有什么,从前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呢,何况你我。”
说着话,又是小吃了几口饭菜,王熙凤见到板儿直咽口水,就让人抓些果子与板儿吃,然后问道,
“周家娘子,你刚刚可是去问了太太没有?”
周家娘子回道:
“回二奶奶,去问过了。”
王熙凤吃饱了,就落了筷子,说道,
“哦,你去瞧了,太太看怎么说的。”
“回二奶奶的话,太太说了,今日不得闲,还要去佛堂上香,顺便再去督促宝二爷读书,让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多费心想着一些,白来逛逛呢便罢,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都是一样。”
刘姥姥听了,赶紧回道:
“谢太太,也没甚说的,多少年没见,不过是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
话音还没落,周家娘子就插言,
“刘姥姥,没甚说的便罢,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都是自家亲戚,能说。”
周家娘子背对着王熙凤,一面说,一面递眼色与刘姥姥,刘姥姥会意,机会就在眼前,可是那么多人在此,
在一大家子人面前,死皮赖脸的求人,可是头一回,而且看样子也没个机会单独面谈,在看姑奶奶的样子,也好像毫不在意,怕是不值得一提,刘姥姥仅有的尊严好似不存在一样,未语先飞红了脸。
可转念一想,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