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乔大宝果然来找,只不过是爬窗进来的。
浅灵帮她把架在窗沿上的腿扳下来:“就几步路,怎么不走门?”
乔大宝嘿嘿笑:“敲门声大嘛,被娘听到就惨了。”
浅灵摇摇头,把画本子拿起来,“情乱销魂殿”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左下角印着一男一女亲嘴儿的线描图样。
“你看的书,越来越过分了。”
乔大宝捂脸害臊:“你不要戳穿我嘛!”
钱塘县令重视教化,笃学之气蔚然成风,乔大宝现在上的书院是县令夫人一手创办的女学,专门聘请了一些据说在京城教导过王孙贵女的女先生来教学,名声极好。
她们刚来钱塘,便听说在女学读过书的女孩子,婚事总会比一般人更好些。县令夫人心善,不但会帮女学生和一些秀才举人牵线,有时还能把一些贫家女送进更高的门第里。而县里择妇,也觉得女学里出来的更知书达理。
陈小娥被休弃后过得挺好,唯一操心的就是两个女儿的归宿。她怕乔大宝跟着她将来会不好嫁,一听到这个事,立马火急火燎地把乔大宝塞进了女学。
不料乔大宝字还没学多少,倒是先学会了看画本子。
浅灵道:“你不想学女四书倒无事,好歹把字认全,总不会害你。”
“知道啦,”乔大宝挤在她身边坐下,拿手比划着,“学里的课实在太无聊了,有用的通通不教,你猜教我们什么?拿杯子!什么三指握两指托,足足练了一下午!有那工夫我还不如看两本册子呢,好歹搞明白了我是怎么来的。”
浅灵乜斜着她,乔大宝嘿嘿地笑:“你要是不懂,我可以给你讲……”
“闭嘴吧你。”
“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回去自己看咯。”
乔大宝翻窗回去,走没一会儿,齐天麟也来了。
他白日睡得多,这会儿还不困,欢欢喜喜地凑过来:“浅浅,我来陪你!”
“坐吧。”
浅灵正往自己手上扎针,齐天麟盘腿坐在床上,身子扭来扭去,觉得有些无聊,便盯着浅灵背影看。
她没有挽发,任青丝垂在身后,把纤细的身躯掩起来,丝缕的清香幽幽发散。齐天麟没忍住,手指捏了一小撮头发,细细地往下捋,又歪头偷瞧浅灵的侧脸。
油灯下,雪白的肌肤像蒙了一层柔软的金纱,灯火如豆在眼底映成一点朗朗星光。
齐天麟是傻子,形容不出此情此景,也说不出哪里好,只知道他的未婚妻好看得叫他移不开眼。
他双手一揽把浅灵搂近,然后吧咂一下,亲在脸颊上。
浅灵愣怔住。
“你是不是又偷看大宝的画本了?”
“没有~”齐天麟搂着她的腰,形状飞扬锋利的眸子眯起来,溢出认真的傻气,“是阿东跟我说的,浅浅是我娘子,我喜欢娘子,喜欢就得亲你,我喜欢亲你。”
他虽然心智如小儿,但实打实是个高大的青年,这么一倾身几乎把浅灵压在了墙上。浅灵满手的针没法推他,只能出言制止。
“停下,你坐回去。”
齐天麟很听话地照做:“为什么不可以?”
“我不喜欢,”浅灵道,“这种事,你得问过我同意。”
“那浅浅为什么不喜欢?啊,我知道了!”
齐天麟突然一击掌,握住了浅灵一只手,眼睛发亮。
“是不是要等我们成亲以后你才喜欢?阿爹说我们今年就可以成亲了!浅浅,我们快点成亲吧!我想你快点嫁给我!”
浅灵今年便要行及笄礼,齐瑞津说过,及笄礼后就让他们完婚。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变数。
齐瑞津死了,依礼他们都该守孝三年;再者,浅灵打算帮齐天麟解毒,等齐天麟不傻了,记起自己的身世来历,会如何选择还未可知。
她不爱轻易许诺,哪怕对方是个傻子。她既不想迁就他,也不想糊弄他,才制止与他进一步亲近。
“等你病好了再说。”
“好了!”齐天麟把她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你看,我真的好了。”
浅灵把自己手上的针都拔掉,转过身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
齐天麟坐直,手放在膝盖上,认真道:“天麟是有过去的人。”
“对,你有过去,只是你忘了,你得想起你的过去,才是完整的你,才会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齐天麟听不太懂,缠着浅灵问什么意思。
浅灵只得用更简单的语言解释:“比如,你现在喜欢我,可如果你想起了过去,可能就不喜欢我了。”
“啊,我不要!”齐天麟又抱住了她,这回却是用力了许多,“我不会不喜欢浅浅,我不要不喜欢浅浅!”
傻子虽傻,却是最重感情的。齐瑞津虽疼爱齐天麟,但生意实在繁忙,更多的时候是浅灵作陪。
浅灵自九岁入府,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她在醍醐轩陪他一字一字读过他听不懂的经书,在惠风居每一个他发病的夜晚陪他细数星河,春来做风筝,夏去摘莲蓬,齐府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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