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了一件掉脑袋的大事。
尘封了这么久,本以为一切稳妥无忧,没有想到时隔十一年,竟然有人找上了门。
白天那个少女与十一年前那个可爱女童的面庞,在这一刻重合了起来,他确信无疑。
她没有死。
她找上门来了。
要他的命。
做了这么多年官,他心里也明白,哪个官手里不沾一点无辜的鲜血?为了把官当好,为了更多的百姓好,有时他们不得不这么做。而他在这些官里,应当属最清廉无害的了。
那家人是一户再普通不过的人家,朝廷真要追究,以他如今的人脉,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为他说几句话,完全可以把大事化小,免了他家人的罪责。
可是,怕就怕在,这桩命案之后藏着的,是一个要命的大事。一旦被挖出来,陛下肯定会将他满门抄斩,绝无宽恕。
姜琢君掉下一滴泪,口中苦涩,令他几乎要呕出来。
他不怕死,如果有仇恨,那姑娘可以尽管向自己报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是,他绝不能害了自己的妻子儿女。
他的妻子贤惠淑良,儿子谦和温善,女儿更是乖巧懂事,他们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苦,他如何忍心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堕入十八层地狱?
想到一双儿女,姜琢君便痛彻心扉。
不可以,他一定要保护他们!
“老爷!”
安氏进来,看到一地狼藉,顿时惊呼,急急碎步过来,把他搀起。
姜琢君泪如雨下,不能自抑。
安氏看他如此,不免心慌彷徨。
“老爷,您怎么了?”安氏亦掉了泪,“自回来,您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您是铁打的身子么?您这样不爱惜自己,妾身看了心里难受啊!”
姜琢君抽了几下,浊泪簌簌地掉。
“夫人,我记起一桩往事,恐怕……要害了你们。”
安氏脸色微紧。
“跟下午那女孩儿有关么?”
“是。”
安氏弯腰把笔砚镇纸捡拾起来放好,又抹掉书案上的墨汁,然后才问:
“老爷,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我对不起她。”
姜琢君满心的苦。
“十多年前,我为了救一个人,害了她的家人,所以她恨我,想要我死!”
安氏不意是这个缘故,惊讶了好一会儿,才道:“老爷救了谁?为何要救那个人?”
“为了道义。”姜琢君道,“那个人,于我有恩,他是个大好人,他有难,我无法坐视不管,所以出手相救,没想到惹了麻烦。”
“她恨我是应该的,可我就怕把你们也害了,谦儿读书不错,再过不久或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云儿经历如此多刁难,眼见就要嫁人;而夫人你,嫁我这许久,好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我真的怕……我真怕保不住你们!”
姜琢君大恸,“夫人,我对不起你们啊!”
安氏与他抱在一起痛哭。
“老爷,您说什么呢!”安氏噙着泪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夫君待我敬爱有加,一如当年,整个永章城,哪里找得到如老爷这般专情端正的夫君?我们这么多年都一起熬过来了,哪有在这个时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
“我最清楚老爷是什么人,您那么做,一定有您的道理,老爷是为了救人才那么做的,您没有错啊,那个岳姑娘怎么能因此责备您呢?”
安氏擦着姜琢君脸上的泪,鼓舞道:“老爷,您莫要自责,有恩必报,天经地义,您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莫要被小人几句言语就失了初衷忘了本。妾身把话放在这,妾身这辈子是定要与夫君同生共死的,您若想抛下我们死了,妾身立刻就会紧随其后,让谦儿和云儿当一对无父无母任人欺侮的可怜兄妹!”
姜琢君大惊,按住她的手:“夫人你……”
安氏偎近他怀里。
“妾身也舍不得谦儿和云儿,也舍不得抛下他们离去,所以老爷,”她定定盯着姜琢君双目,满满俱是深情,“不要想着一个人去顶罪,让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高高兴兴地活着,好不好?”
姜琢君动容,含泪吻在安氏额角。
“好,我听夫人的。”
姬殊朗跟好友喝酒到半夜,一身酒气回了家,正好撞上他的亲爹永国公,不免又挨了一顿教训。
“醉醺醺的,成何体统?酗酒乱智,酒醉失仪,你到底有没有把为父的话听进耳朵里?”
永国公精通五礼,是个古板到了极点的老古董,偏偏膝下的小辈没几个听话的,那些大的陆陆续续硬了翅膀,自去独当一面,难以管束,于是永国公的目光就瞄准了苦命的姬殊朗,稍有不慎姬殊朗就要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你曾祖父的忌日就要到了,佛经殊白已经抄完了一半,剩下一半你来抄,抄不完,或者哪怕有一处涂改或错字,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姬殊朗苦着脸去找了姬殊白。
姬殊白因救了落水的姑娘而被纠缠,姬怀谨特意让他在家避风头,顺便把佛经抄了。
姬殊朗看姬殊白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