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到处在进行开拔的准备,而太原劝刘知远称帝的呼声也从未停止。校场集结宣命的第二日,以河东行军司马张彦威为首,太原一众文武将吏,就因中原无主,而刘知远威望日隆,众心所归为由,一同上表劝刘知远登上帝位,刘知远却再次未予以回应。
此后张彦威率众官三次上书,诸军将吏、贵臣耆老,一个接一个地恳切陈请,最后在杨邠与郭威的再三入内劝进后,刘知远才“勉强”向军府发布文告,应允就位。
登基之日选在二月十五,这一日,刘知远进入晋阳宫中,戴通天冠,身披绛纱袍,在皇宫正殿前正式登极,接受太原文武百僚朝贺……
与此同时,郭信正在军中做着出征前的最后准备。
粮草辎重已经陆续运到了军中,虽然太原节帅府已经向四面州县抽调民夫随军运粮,但前头几天各军还要携带数日的口粮随行。
郭信这时才发现打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所属的奉国军是步军,且是诸军中铠杖精良,战力较强的一部。但正因如此,光是想办法把每个人随身的东西都带上就很麻烦,除去每人几十斤重的铁甲和长短兵器外,还有口粮、营帐、做攻城器械用的柴刀、各种吃喝用具……
所幸上头拨下来了装载用的板车、骡子,饶是如此,每个人也不能算是轻装前行。
专门有一匹驽马来驼他的装备,主要便是那身鱼鳞甲,此外还有他的弓箭与备用的铁剑,另一把腰刀则被他随身携着。
郭信坐在帐前打磨着腰刀,抬头看见郭朴正将自己的一应事物都打包收拾,做得有模有样,看样子已经熟悉了亲兵的事务。腰刀的锋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郭信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将刀收进鞘中,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郭都将!”喊他的是王元茂,正朝他走来,身边还跟着章承化。
二人走到近前向他抱拳行礼,郭信也收起刀站了起来。
“郭都头吩咐的粮秣都已经装车,弟兄们也都备齐了家伙。”王元茂掰着指头算了算,笑着道:“离上头定下的日子还有三天,不过咱现在就能走。”
郭信点点头:“刚才有人传令下来,我们指挥在后军序列,归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崇节制,你二人把消息通知下去吧。”
王元茂正要抱拳领命,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章承化突然道:“郭都将刚在磨刀?”
郭信点点头:“磨刀不误……上阵杀敌。”
章承化无视旁边给他使眼色的王元茂,抱拳道:“郭都将的刀能否给卑下一看?”
郭信不解何意,但还是没有犹豫地把刀递给了他。
章承化接过刀鞘,便锃得一声将腰刀拔了出来,郭信身后的郭朴忙把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盯着章承化。
章承化却只是将右手拇指在刀刃上慢慢移了一下,又将刀端平端详了一番,点点头,问郭信道:“郭都将磨得很利。”
郭信拍拍手:“还算凑合。”
章承化又举刀走到几步外的栅栏边,提刀的手略略一举,“砰”的一声便将一截栅栏懒腰斩断。
接着章承化又提刀回来,将刀交到郭信手上:“郭都将请看刃。”
郭信看了看,刃口已经有了一小块缺损。
王元茂见状到:“你这厮糊涂了?兵器哪有不损刃的?”
章承化摇了摇头,将粗糙的手掌伸直,做出劈砍的动作:“直直砍下去,这刃便不会缺。郭都将的刀被钢火打磨炼得很脆,用力歪了就会缺刃,在战阵上很不经用。”
郭信听了有些不舒服:“那章队将有什么见地?”
“郭都将恕罪,”章承化笑了笑,又从郭信手上要来腰刀,坐在郭信刚才磨刀的地方,往磨刀石上吐了些口水,只拿刀磨了十来下,又提刀走到栅栏前,这下刀起刀落一共劈断三根手腕粗细的栏杆,回来将刀递回郭信手上:“郭都将请看。”
这下旁边的王元茂和郭朴也好奇地凑脑袋上来看,郭信将刀举到眼前,刀刃完整无缺,只有刃的侧面被磨了一个不宽的面。郭信有些醒悟,便点点头。
章承化解释道:“郭都将把刀磨得薄,刀口当然很快,但刃害地也快。”说着他又将双手比划成一个尖顶的形状:“但像卑下这么磨刀,角子砍进去,骨肉能一气斩断,便是被角挤开的口子。即使刀有些晃,但刃却不会损,上阵砍头砍骨很经用。”
郭信闻言忍不住赞道:“章队正不愧久在军中,对这些事很有经验。我学到了。”
“我是山中猎户出身,这些都是先人世代教下来的。”章承化笑着挠了挠头,竟露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看出郭信脸上显露出高兴的样子,王元茂也夸奖道:“章石头,你还有这磨刀的本事!”
郭信笑着自嘲道:“看来我磨的刀适合切菜。”
章承化不说话,低头想了想,又伸手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刃出来:“郭都将看这刃。”
郭信将短刃接过端起一看,发现这短刃并非普通的肋差,而是双面都有刃,一面的刃很薄,另一面则是章承化刚磨出“角子”的样子。整个刀面既宽且平,完整无暇,连自己的脸映上去也毫不走样,简直可以拿来当镜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