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知远建国号为汉,自称“汉家”天子,河东诸道兵马也打起了汉军旗号,摇身一变成了汉军。正好契丹主耶律德光在汴州新改国号为辽,于是契丹与河东之间的斗争便成了辽汉之争。
汉军于二月十日准时开拔,刘知远亲自坐镇中军御驾出征,统计三万余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向东行军。
郭信所属奉国军作为后军一部,此外同样归属后军的还有兴捷左右厢两部共五千余人,一并归在马步军都指挥使,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崇麾下。
此时的都指挥使一职非常复杂,各级军队几乎都有设置。有时是行营临时的都指挥使统帅,有时是禁军都指挥使,有时又可能是方镇、州县的都指挥使……不过不论哪个层次,都远比如今郭信小小都将的官要大得多。
汉军一路向东,按照上面的“计划”,大军应该会走井陉道出太行山,然后进入契丹北上必经的恒州邢州一线,以期迎回“晋帝”石重贵。
然而稍有见识的人都很清楚,刘知远在太原顺利登基,石重贵对河东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所谓迎回也不过是刘知远为晋室尽最后一份力,以便名正言顺继承晋室的幌子罢了。何况就算真的要迎回石重贵,对面的契丹人也不是傻子,岂是那么轻巧的事?
郭信真正好奇的是,刘知远打算把这番“出征”进行到什么程度。
眼下积雪已经消融,官道两面大片的农田都光秃秃的,不过春分过后已经到了播种的时令,偶尔可以看到在田陌间忙碌的农户身影。
郭信很快就看腻了一成不变的景色,一边骑在马上闭目假寐,一边侧耳便听着士卒们互相之间的攀谈。
“听说了不?大帅把年号改成天福十二年了。”
“还叫大帅?咱大帅如今可是天家贵胄,得改口陛下了!”
“先不说这,你说说大帅为啥要改用那先朝年号?”
“这还不简单?咱大……陛下是念着旧情的人,不舍得改先朝旧号。”
“那为啥不接着用开运?”
“开个屁的运!这年号邪门的很,开运把契丹人马都开到东京城里去了……”
后军要负责携带粮秣器械,故而走得很慢,用了一个白天才在日落前到达榆次。
后军在榆次城外扎营,扎营时,从后方太原府又不断有消息传来,一会说河北有义军响应汉军,已经攻陷了契丹屯放兵器的相州,一会又说西边陕州有将领杀死契丹监军,表示遵奉太原号令……不论真假,无疑都是能让军中士气提振的好消息,似乎也确实证明了刘知远称帝是天下归心之举。
第二天用过早饭,大军便再次拔营启程。过了榆次,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太行山脉。比起太原府附近的平原,山地间的道路明显要难走得多。开阔的景象也逐渐消失不见,越向东走则身侧的崇山峻岭越发高大起来。
官道渐渐收缩成狭窄的谷道,狭隘处甚至只能供四五人并行,人马行进的队列也不可避免地拉伸细长。不时有行军斥候从郭信身边飞驰而过,在三军间来往传令,保持着诸军的动向。
现在虽已开春,但山中还是颇有些寒冷,郭信觉得是自己骑在马上不动的缘故,于是也下来跟着士卒们一同步行。
行军着实很考验士卒们的体力耐性,平坦的大道还好,这样的谷道走上几个时辰简直是在遭罪。但郭信发现身边的武夫们全然没有叫苦不迭的样子,甚至还有兴头插科打诨,竟不像是出征,反倒是在寻常的踏青春游。
郭信在队伍里寻了章承化,见他神态不似其他人那么轻松,以为找到了同道中人,便感叹道:“这路走起来实在艰难。”
随着互赠弓刀一事,两人间的隔阂已经消弭,章承化也点点头:“步军走路确实辛苦,但前面的马军也跑不起来。”
郭信知道章承化误会了自己意思,提示道:“章队将不觉得累?”
“这有啥累?”章承化奇怪地看了郭信一眼,“我初从军时,随着大军从太原到洛阳,一路攻城略地,连行千里,每日歇息都不过三个时辰……后来才有了那石家的天下。”
郭信闻言这才拜服,征战确实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刚想上马休息的念头也被他强行打断,若连这点苦处都吃不下来,还凭什么在这年头的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
不一会,章承化又问道:“郭都将见识多,觉得咱这回出山要打到哪儿?”
郭信微微一笑:“估计用不着出山,过几日就能回太原去。”
章承化一脸不信:“契丹人能打到太原城下?”
“不是契丹人要来,”郭信摇头,“是契丹人要跑了。”
章承化一脸疑惑,正要接着问,身后突然一骑驰来大呼:“第三都都头何在?”
郭信应了一声,来者便在马上抱拳道:“奉指挥使之命,本军原地待命,请郭都将速去王指挥使处议事。”
郭信重新上马叫本都士卒们停下歇息,又向来者明清王进所在的方向,随后便拍马而去。
找到王进所在,郭信上前见礼:“卑下来迟。”
王进随意地挥了挥手:“郭都将跟我不必客气。”王进今天甲胄齐全,还真有几分肃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