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的箭已半支没入老虎右目之中,随着老虎的动作而在空中来回晃荡。
但那虎却仍未毙命,一声巨吼,失去一目的老虎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动力,剧烈的痛苦令其不择方向地原地腾转。
坡下的人看不清郭信的一箭,只见老虎奔至坡间突然停下打转,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郭信深深地吁了口气,不知是因心中的紧张还是刚才拉弓过猛,整条右臂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坡下的众人此时也都不明所以地追了上来,将虎远远地围作一圈。但慑于老虎可怖的声势,皆逡巡不敢上前,只得隔空乱射一通。
老虎皮肉虽厚,也耐不住一群人当靶子一般齐射,很快便倒地不起,口中仍在低吼不停。直到又有几个侍卫谨慎地摸上前用刀剖了虎腹,才算将虎彻底毙命。
这时才有人发现了虎目上的箭羽,惊讶道:“此箭是何人所射!”
郭信看着众人收了尾,抽离的力气渐渐恢复过来,这才登上一块青石,举弓高喊:“射虎者郭信!”
人群沸然,皆举目望向郭信。
人群中的刘承训更是十分激动,大声朝郭信招手:“射虎郎可来一见?”
郭信收了弓,走到刘承训马前抱拳:“见过殿下,末将郭信,侥幸射虎一目。”
这时刘承训身边的宋偓指着郭信笑道:“此人即是郭枢密家的二郎。”
刘承训在马上又是一声喝彩:“好一个郭二郎!”
说罢刘承训环顾四周,指着郭信对众人道:“今日出猎,所获皆在其次,最幸乃是见识了咱军中有如此儿郎。此子有射虎之勇,日后必为我家栋梁。”
随从的众人也跟着逢迎起来:“识人之明无过殿下”“恭喜殿下收得勇将”……
见众人把死虎丢在一边,目光都齐聚在自己身上,郭信暗自激动得意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我可不是你家栋梁。
刘承训抬手止住七嘴舌的众人,招手示意郭信来到马前,十分亲切地道:“郭枢密为国家重臣,你家兄长亦与我交好,今日一见二郎,方知郭家一家皆非庸辈也。”
说着刘承训竟翻身下马,身后的一众人自然也没法继续在马背上待着,都跟着一同下马。
刘承训又上前直接拉住郭信的手:“二郎勇武诚心令我赞服,不知何物赏得?”
感受到刘承训双手的温度与双眼迸发的炙热目光,郭信的内心十分复杂。情况怎么演变成这样?刘承训这番说辞动作,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拉拢自己……这让他根本没法回绝,面对上位者的有意施恩,拒绝永远是最愚蠢的选择。
郭信借着抱拳的动作抽出手来:“末将不敢居其功。”
刘承训:“二郎莫不是怕我没甚好东西赏你?”
郭信知道此时继续谦让就显得做作虚伪了,于是不卑不亢地回道:“刚才坐骑为虎所惊不知去向,敢请殿下赐末将一马,好叫末将不用走路回去。”
人群附和地一阵哄笑,刘承训也当即挥手道:“好说!我所骑此马乃是去岁于阗国主入贡而来,号叫宝麒麟,温驯至极。也就是二郎,换作他人我可舍不得。”
说着刘承训便叫侍卫将自己坐骑牵来,郭信一见,那马黑体白斑,神骏非常,虽然他不懂相马,却也看得出那马着实不是凡物。
宋偓连忙在一旁提醒:“二郎还不谢过殿下?”
郭信回过神来,拉过缰绳郑重地朝刘承训抱拳:“殿下厚恩,末将无以为报。”
郭信这话实际倒不是谦虚,他确实没想报答什么,这点恩惠还不至于让他对刘承训感恩戴德。即使眼前的刘承训温厚近人,此时也完全没有对自家动手的理由,但郭信清楚自己和刘家没有半分和解的可能……刘知远早崩,朝臣弄权,这些都是郭信无力改变的未来,两家之间也早已注定了你死我活的结局。
刘承训很快叫众人升火,准备就地用食后返回开封府。
郭信牵着他的‘宝麒麟’正欲找个僻静之处,刘承训又叫他入帐同食。刘承训身为皇子,郭信自然无法推脱,只好在刘承训的圈子里坐下。
没过一会,其他几支队伍也都各自带着收获回来。最晚回来的是二皇子刘承祐,以及李业、史德珫所在的右围肩队。
刘承祐带着李业,也向刘承训这边走来。史德珫看见郭信,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蹭着郭信坐下,悄声道:“意哥儿咋坐这了?”
“托史郎吉言,出了个风头。”
“啥子风头?”
郭信摇摇头:“一会你就知道。”
他此时注意的是刚在刘承训身边坐下的李业和刘承祐,两人有说有笑,显然走得很近。人以类聚,让郭信不禁猜测,能和李业那种人交往甚密,那刘承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又忍不住看向刘承训,刘家人真是一人一个样。
这时刘承训向刘承祐问道:“承祐可有猎获?”
见只刘承祐对刘承训微微抱拳:“回兄长的话,只猎了头香獐子,麝香回宫可以献给母亲。
刘承训:“承祐有心了。”
李业也凑话道:“姐姐得知两位殿下心意,指不定多高兴呢,”说着拍拍手:“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