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之前在封丘门的事让郭信觉得和这位符家大郎颇有面缘,又或许是宫宴上见到的符家小娘,郭信当下在马上笑着对其拱了拱手表示友好,随即自然也收到了符昭序同样友好的执礼。
不消片刻,郭信一等在马颈上扎赤色束带的“东京队”就和马颈上扎黑色束带的“藩镇队”各自立于球场两侧。此时看台上也开始传来武夫的吆喝与吵嚷声,毕竟对于如今当国的武夫们而言,比起宫宴上的舞乐弹唱,马球更另他们感到熟悉,也更容易激起他们的热情。
场边助阵的鼓声开始作响,郭信已经无暇抬头用目光搜寻看台上的身影,但想到台上那些安逸在伞盖下的人物正是当朝执柄的文武们,想到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父亲,以及那位符家小娘或许正在翘首张望场上的动静……郭信突然感到心里多了些许期待。
郭信伏在马上紧握球杖,闷闷的午后阳光虽让他感到十分燥热,他却无心伸手捋捋额前的汗珠,只是怔怔听着鼓声。
场边鼓声越擂越烈,擂到最急时却突然一停!
鼓声且停时,郭信当即与赤队众人纵马飞窜而出,按照上场前就已沟通的战术,一行人排为一个斜向的横队,掩护队伍正当中人高马大的史德珫直奔场中那粒马球。
马蹄震动,马队掠地而去,整个球场骤然沸腾起来。郭信一面绷紧缰绳保持着与左右相对的速度,一面伺机观察对面队伍。与己方赤队摆出稍斜的横队队形不同,对面黑队是一个明显的楔形尖阵,而充当尖头正是李崇训,此时亦是不遑多让,呼喊着奋起向场中抢来。
马球自传入中原起便多用于训练骑兵,军汉们对此都不陌生,郭信虽然所参加的都是步战,且都是己方占据极大优势的攻城战,连野战都未曾有过一回,但他保留的记忆中仍有不少马球、出猎的经历,对于骑兵战术大抵也不算太过陌生,至少知道在这样狭小的“战场”上横队的侧翼更加安全,且更容易用宽大的正面占据位置上的优势。不过比起讲究队形、声势浩大的厮杀场面,马球场上有时更依赖个人精妙的马术和球术,也正因如此,观赏性极强的马球才会受到上至官家、下到军汉们的追捧。
就在两拨人马接近得能看清对方面孔时,郭信耳边就传来史徳珫的大声咒骂,身边的军士也在惊呼:“好快的马!“
原因无他,实在因为那李崇训的马速极快,短短距离竟连符昭序等身边的数人都将将追及不上,胯下显然绝非凡品!
史徳珫喝了一声,再度夹马加速急奔,却令原本就未经磨合的队形更加不整。郭信心里暗道不妙,也只得紧跟加速。
赤队众人虽然奋力追赶,却仍落后黑队丈余,不等史徳珫及至近前,李崇训就已先抢球而出。
状况对赤队已经十分不利,不仅球被李崇训所得,原本还算齐整的队形间也露出空隙。李崇训提杖击球,胯下快马也毫不滞留,与身后几个汉子瞅准赤队空当直冲而来,临近的宋偓与几个军汉皆不敢阻挡,纷纷避让,放李崇训几人直奔赤门而去!
此时郭信纵马刚过半场,马速已不及停下,何况他也没把握靠自己这御厩挑来的生马追上李崇训。仓促之间赤队已无人能抽身阻拦,只能眼睁睁见李崇训如鱼入水,看上去毫不费力地在门板前振臂一挥,便见的马球在空中闪过一道弧线,随机精确地洞入球门。
场边的鼓声登时一通大作,看台上也传来一片哗然之声。
这时郭信也忍不住停马咒骂了,亏先前史徳珫还说这李崇训是什么狗熊,虽不知他别的本事如何,起码这马球场上的功夫不是泛泛之辈。
又过了半柱香间,场上众人雷奔电驰,虽然只有二十四人在场上击球,但依然让整个球场四处尘土飞扬。然而局势却并非如看上去那般焦灼,赤队已经彻底被李崇训带走了节奏,一片乱马中,黑队数人左奔右突已连入四球,其中三球都为李崇训所入。
见自家费力驱赶也无济于事,郭信索性也不再随众人追逐,放慢马速在场边迂行观察局面。此时任谁也能看出赤队的状况极其不利,史徳珫等人皆紧盯着李崇训不放,但无奈马力有亏,就算侥幸几人围住李崇训,也会被其轻易将球传出给符昭序等人,导致一伙人在自家门前战成一团,却接连失球,毫无招架之力。
与场上儿郎们激烈逐球的情形不同,北面看台上此时十分静默。官家刘承佑坐在黄伞羽扇下,旁边是杨邠、苏逢吉等人,正台左右分坐着刚才宫宴上的文武和女眷们。众人虽然都在观望,兴致却不复开局时的热烈,反而随着赤旗被一面面拔下而一再低落——这场球看着实在不爽。
于是看台上只剩下少数一些藩镇来的使者还会随着李崇训的进球吆呼喝彩,得意之极。只有一人除外。
符金缕看着场上的热闹,心思却在漫无边际地游荡。她虽早已从兄长符昭序口中得知李崇训胯下的这匹宝驹,今日一看果不其然,连宫中御厩里都找不出能够与之匹敌的马来,何况场上黑队几人都是李守贞府上专养用来赛马击鞠的强手,怎么想也不是禁军临时拼凑出的队伍可以抗衡的。不过眼下如此一边倒的成绩,却是她也没有料想到的——不是因为两队的实力相差悬殊,而是李崇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