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军在新丰修整几日之后,从身后收到了从行营都虞侯尚洪迁处发来的军令。
先锋众将在堂内议事,王进向众人宣读行营军令。军令命先锋军不再在新丰停留,择日进逼长安城下,并即刻赶制攻城器械,待尚洪迁率禁军主力人马不日抵达后立即攻城。随后军令中还特别提到郭信的名字,直言要郭信督造魏州攻城时所用过的砲车。
郭信听着此处,先是一愣,没想到行营主将尚洪迁惦记着这事,随后便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毕竟砲车原理他已熟谙于心,军中也有先前魏州时的工匠随行,这差事做起来只是花些功夫,比起登墙夺城的差事要好得太多,倘若能再像魏州时一样破城得功,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
其余几个指挥使也各有差遣,诸将纷纷领命,这时郭信却从王进脸上看出不太乐意的神色,暗自猜测他估计不太愿意本部有限的兵马去往长安城下冒险。
果然,待宣读罢了王进就将军令丢在桌上:“主帅大军已到了华阴,虽令我等择日进逼长安城,不过咱本军却不可仓促出城,还需大军近前再做定夺。当务之急一则奉主帅之命,加紧准备器械材料。二则调拨州县民夫,将运粮水道从渭河延至长安东面的灞河,以便后续大军在城下转运粮秣。”
诸将听了王进的一番安排,便开始各自忙碌。郭信也不闲着,制造砲车云梯等器械需要不少木材石料,好在旁边就是骊山,筹备石木等物并不费劲。
这样过了几日,章承化等人从骊山上采了足够的木材石料,郭信当即安排军中工匠先打造云梯等便于移动的器械,至于他的砲车虽然叫车,却没法移动,只能先备下材料,等到城下临时再造。
就在郭信在营中忙着督造器械时,王进的亲兵突然前来传令,竟称行营都虞侯尚洪迁已经带着少许亲兵到了府衙,正在传召各军指挥使前去听命。
尚洪迁毫无预料的提前来到让郭信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他不敢怠慢,当下便随着亲兵赶往府衙。
被禁军征作中军行辕的府衙街前果然立着一群骑甲士,骑士们看上去风尘仆仆,显然是赶路而来。
难道战局有变?郭信想了想随即就觉得不大可能,若长安凤翔生出变化,己方如此临近长安,怎么也比后方大军知晓得更快才是。郭信栓了马正要入内,却被衙门前两个执戈的武士拦下:“来者禀明身份,入内先交兵器。”
郭信看出武士面孔陌生,便知是尚洪迁的亲兵,当下也不多交涉,亮出指挥使腰牌给二人看了一眼,随后解下佩刀抛给武士,大步跨进牙门。
当他绕过影壁来到堂前时,其他几个比他来得更早的指挥使已经在堂上站着,却不见王进和尚洪迁的身影。郭信迈进堂内,突然发现堂内无一人说话,气氛十分低沉,向身边同僚投去疑惑的目光,同僚也对他略微摇头表示不知。
郭信的疑窦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几个人伴随着甲胄摩擦发出的叮哐声走了出来,其中都指挥使王进跟在排首一员魁梧武将的身后,想来这武将就是此役朝廷任命的永兴行营副帅尚洪迁了。
郭信在东京曾见过禁军中一些高级将领,对尚洪迁的面孔却丝毫没有记忆,不过尚洪迁一直兴捷军右厢任职,与奉**本就离得较远,毫无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尚洪迁本人身材高大,前额开阔而下巴宽厚,面上虽带有风尘,神色却十分沉着而刚毅,甲胄在身更是显得威风,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将风度。
尚洪迁在众人面前站定,先是用冷淡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将领,随后仰起脖子开口:“俺是此役都虞侯尚洪迁,尔等可要瞧个仔细,免得日后识不得俺军令,连俺的脸也识不得。”
说罢尚洪迁特意转头看了王进一眼,冷淡地哼了一声:“尔等来了关西,除了空吃这许多天朝廷粮饷,可杀了贼兵一人?可曾收拢州县百姓断粮于贼?可曾遣斥候入城探明贼众虚实?”
王进埋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场诸将正在诧异,郭信却一下子把今日之事都想明白了。尚洪迁先前发来军令命本部择日开往长安,但择日毕竟还有选择的空间,王进不想孤军前去城下冒险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样一来毕竟沾上了拖延战机、畏敌不前的干系,尚洪迁因此大动干戈,甚至选择亲自前来新丰“督军”,恐怕也免不了有一番为即将到来的苦战在军中立威的考虑。
尚洪迁接着训道:“尔等身为朝廷禁军,又受朝廷诸公点作讨逆先锋,如今怠忽军令,畏敌不前,既不知敌,又不迎敌,还敢言是先锋么!尔等尽是群娘们书生不成!”
这下在场诸将都默默低下头来,郭信也准备跟着大伙一起低头挨训,却瞥见王进突然跨步而出,单膝跪在地上请罪:“末将有罪,虞侯责罚末将便是!”
尚洪迁毫不客气,抬腿就是一脚踢在王进肩头,不知那甲胄齐当的腿上带着多少力道,踢得王进连连后退,好在王进本身比较壮实,勉强没有倒在地上。
王进维持住平衡,又连忙恢复了请罪的姿势,只是一张黑脸已经涨得通红。
郭信见尚洪迁如此作态,必然已经下定了拿先锋军开刀立威的心思,既然免不了受罚,王进又是自家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