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尾新春,虽然汉军还在外用兵,河北还有战事爆发的可能性,但在东京城内,坊市之间已初现繁华。
至于河北兵家的端倪,在市井中流传的消息大多不太可靠:契丹人不时远在幽州,不时又已经兵临黄河,从来都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汉军刚在关中打了胜仗,南边几国偶尔的进犯也被边境的节度使随之击退,刘家建立的新朝还未在军事遭遇过大的挫折,东京城内的人们也渐渐已建立起对本朝军力的信心。
不过总有人能够得到更可靠的消息,前不久才升为禁军初级军官的王世良,也刚刚迈入了这样一个“知情”的少数人行列。据他所知,河北不仅未曾发生大战,契丹人甚至都没有真正集结主力南下,汉军也受郭威节制按兵在邺都一带。
当然论及军情,恐怕很少人比得过自己峰,亦是当朝枢密使郭威之子郭信。
王世良身穿便衣,牵马穿过热闹的街市,越向内城走,街道就越冷清,他默想着心事,很快就到了地方郭家的宅邸。
坊门前早有郭朴提前等候,随便行了一礼:“王兄来得早。”
王世良将马栓下,笑着回了礼:“主公所召,不敢来迟。”
郭朴领他走郭府侧门,引路带到一间偏院前就告辞走了。
王世良步入院中,先环顾了一圈。
前两天新下过一场雪,院里的地却被打扫得干净,积雪都被扫起堆在墙角。整间偏院都不大,除了挨着西面院墙栽着一棵梨树,就只剩下北面有一间主房,主房的门窗这时都开着,王世良已瞧见郭信的身影正在里面闪动。
王世良清清嗓子,迈步走入房中,看到的是郭信面向墙壁的侧影。不过他又看了一眼,发现郭信不是面壁,而是面向墙张挂着的一张尺幅颇大的黄纸。
大纸写着许多人名,又有许多线把其中一些名字彼此穿连起来,也有些名字是被圈着,或是画了横线。至于那些人名之中,既有王世良不熟悉,但久闻姓名的凤翔节度使赵晖、泰宁节度使符彦卿、甚至小官家的名讳也有只对他而言已非常熟悉的名字,如武德使李业、鲁国公侯益、三司使王章这几位郭信先前特意叮嘱自己多加留意的人。
郭信正是注视着这样一副作品,视线在其游移着,面的表情透露出凝重和烦恼,好像是为眼前纷乱复杂的人们弄得非常伤神。
王世良深知郭信愿意在此间相见已是对他极大的信任,更不敢仔细打量,又见郭信如此认真地注视沉思着,不禁放低了声音,浅浅道了一声:“主公。”
郭信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郭信没吩咐,王世良也不好动作,目光又随意在房间里打量起来,只见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墙的纸张,就只在内里摆了桌椅、一盏灯台和桌的纸张笔墨。
王世良暗想,意哥儿肯花重金买一间铁匠铺,却不太爱把钱花在自己身,从不曾见像其他东京城中的衙内一般,在声色犬马主动花过心思。不过意哥儿的作风倒与传说中的郭雀儿十分相符,军中传闻郭枢密也正是这样节俭爱廉、不好用度的人,在当下如此世风,已是非常难得,就连军中那些只认钱粮的军汉们,提起郭家来也难免敬服两分。
不多时,郭信从他的作品中抽回目光,踱步坐回案前,一边整理案杂乱的纸笔,一边信口谈起:“我父数次派人入京,请求率军北进逼契丹边境,寻机夺下瀛洲、莫州等前朝失地,只是朝中诸公对此并不热情……你最近常在军中,知道军中对北征战是什么想法?”
王世良沉吟片刻:“军士们已在外数年,没有太大心思再去征战,况且我军许久未与契丹交手,当下出征,多半觉得胜负难料。”
郭信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想法,不过父亲来信,请我私下去拜见杨、史二位相公,诉说出兵利害,以争取朝中支持,这事去做容易,但要做成却很难……”
郭信说着端起笔,在纸快速落笔,口中继续道:“当下朝政把握在几位辅相手中,除了我父外,便是杨邠、史弘肇,这两位是与我家相近的,且本就在朝中主战,三司使王章虽与我家有联姻之好,却因钱粮为由坚决反对再起战事。因此想要促成战事,关键是即是要剩下的苏逢吉、苏禹珪两位相公也支持我父用兵,最好能从此二人身来做文章。”
王世良一边听着,脑海里则飞快地想象这这一大串人名之间的关系,试探地问:“意哥儿想让我留心注意两位相公?”
“嗯,东京城里人太多了,可每一个都或许对咱们有大用处!”郭信说得快,写得更快,话音落罢已写好吹干字迹,装入封折交到王世良手。
“此外这封密折,你顺路捎去相国寺,寻一位法号圆仁的和尚,一定亲自交他手。”
王世良用手捧过,把信藏入怀里:“朝中的事末将不懂,但意哥儿的交代我等一定办好。”
郭信搁下笔起身,前拍了拍王世良的肩膀:“战争远不止刀光剑影一种形式,有时不见血的争斗更要人命!世良就是我手中无形的剑,此剑越利越是无形,我才放心!”
王世良重重点头:“末将明白。”
离开偏院,仍是郭朴送王世良出府,却迎面遇一身穿锦衣,头顶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