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着另一样东西——愧疚。
人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受到严重刺激后,会选择性遗忘让自己痛苦的东西。愧疚也是,因为每一次面对都会感觉到痛苦,久而久之,人就会下意识选择逃避。
而这种逃避,只会加大父子俩的裂痕。
不管他是避而不谈,还是花更多时间在学生身上,避免面对儿子,对齐怀文都是一种伤害。
齐副校长是个好老师,对得起他教的每一个学生,但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林乔直视向齐副校长的眼睛,“齐校长,如果我是齐怀文,妈妈病重,爸爸还执意要出门,眼睁睁看着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有等到人,却得不到一句抱歉,一句解释,我也不会原谅。”
她向来很有分寸感,从不多管别人的闲事,上次说话这么直白,还是对李小秋的父母。
齐副校长垂下眼,脸上渐渐布满愧意与悔意。
林乔知道他不是蠢人,能想明白的自然能想明白,想不明白她再说也没用,反而像在猛踩人家痛脚,转了话题,“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还是先找孩子吧,我回去问问和他好那几个学生。”
齐副校长点点头,又望向她,“谢谢你为怀文做这些。”
身为老师,她抓好成绩,管好学生在学校就行,其实大可以不为学生做这么多。
林乔只是回望向他,“齐校长追去云南的时候,也是为了听学生家长说这一句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为了自己身为老师那颗良心……
齐副校长没再说话,林乔也就和高组长告辞了,下午再次去了班级。
这回不止齐怀文没在,他桌上东西也空了,林乔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立马问旁边的军子。
军子来得晚不知道,但班里还有别人知道,说是中午午休时齐怀文来过,把东西全收拾走了。别人问他话,他也不理,那同学本来就跟他不算太熟,见他脸色沉得吓人就没有再问。
林乔又不是第一天在学校,学生把东西全收拾走是什么意思,还能不知道?
齐怀文这八成是不想念了。
齐副校长能让吴海洋来学校实习,他就能不来学校,这是有他没他,非要死磕到底了……
林乔头疼,问了齐怀文家庭住址就直奔教职工家属院而去。
这边因为是部队子弟学校,外招职工不多,连中学带小学,只有一栋六层高的小楼。
齐副校长家住在顶楼,对于一个校领导来说,位置并不算好。林乔爬上去,敲了好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应,下来找人一打听,有个来帮儿子带孩子的老太太说早就背着包走了。
这一走,林乔足足两天没有见到人。齐副校长那边也没见到,最后只能报了案。
公安来学校询问情况的时候,林乔只觉得头疼。
上个月刚找过林伟,这个月又要找齐怀文,现在离家出走流行,谁都得来一下是吧?
而且林伟走,是在家实在看不到出路,齐怀文一个读书的好苗子,说不读就不读了,他可还没成年。
“我能问问他走的时候都带了什么吗?”送公安离开的时候,她问了句。
见公安似有疑惑,她解释:“他还回去拿了东西,肯定是做好准备才走的。我想知道他拿没拿户口和粮食卡,如果拿了,那他八成没出燕都,找起来范围也能缩小点。”
林伟是不想回家,齐怀文的重点是不想来学校,应该不会跑到外地去当黑户。
公安听了若有所思,回去就查了下,果然让林乔猜中了,齐怀文是带好东西走的。
这至少想不开和去外地都可以排除了,接下来也能有个大致的寻找方向。
林乔放了一点心,正要回办公室,迎面就看到吴海洋从四班教室里出来,神色有些不对。
齐副校长心脏病住院,状况一直没有好转,因此三四两个班这几天的课都是吴海洋代上的。林乔站在后门听过半节,说实话讲得很不错,不愧是燕都师大的高材生,看得出很有底子。
见到林乔,他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问:“齐怀文找到了吗?”
林乔实话实说,“还没。”
吴海洋就没再说什么,看得出心思有些重,毕竟齐怀文就是他来之后走的。
有些事齐副校长不说,林乔也不好和他说,只问:“我看你表情不太好,课上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就是没看到齐怀文,有些担心。”
吴海洋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否认得有一点快,林乔怀疑他是在掩饰,下次他上课就又在走廊里听了听。
这一听,就听出问题
来了。
从吴海洋进教室起,他只要一走路,露出一瘸一拐的姿态,后排几个刺头就开始做怪声。他不走路,站在讲台上一动不动讲课,他们又会挤眉弄眼,故意往讲桌后他的腿上瞄。
吴海洋已经够能克制了,全程都没有停止讲课,但看得出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换了谁被当众嘲笑自己的缺陷,脸色也不会好看。
林乔脸有些沉,但没有立即发作,等下了课,才去教室一口气点了四五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