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下不能安民,小人也。」
高演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麽,高演在与左右攀谈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思索他们每一句话的目的。
高演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麽所谓正直一心为国忠君的人,开口说话,说到底,总是带着某个目的,而这个目的往往都是不可告人的,就需要上位者自己理解,而后进行交易,你给我什麽,我给你什麽。
可在刘桃子这里,高演却有些发挥失常。
他不太能明白,对方所谋求的到底是什麽。
若说官爵,光靠着他父亲,以他的本事,进勇士营深造,进太学,甚至一步到位,直接在皇宫为郎。
大齐是个不怎麽在意资历的地方,或许是那些鲜卑勋贵们不喜欢藏着掖着,他们家的子弟,往往二十岁不到,就被推出去当高官,在大齐,二十多岁的刺史,太守,将军,那是一抓一大把。
就是十来岁的,也不是没有。
娄睿看着老气横秋的模样,开口就说什麽老矣,其实他今年才二十九岁.二十九岁的实权大州刺史,放在其馀朝代,那都相当震撼了。
刘桃子若是热心官爵,此刻应该是实打实的镇将军
若说求财,鲜卑人也不会对好财之事难以启口,他们很乐意炫耀自己的财富,刘桃子这一路走来,有过太多可以敛财的机会,可他不是拿来赏赐,就是行贿上司,自己的府邸简陋,不纳妻妾,为人勤俭。
此刻他又当面辱骂自己身边的大臣,可这些人与他也没有利益干系。
高演沉思了许久,方才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辅佐君王,又该如何安定黎庶呢?」
「这两句话,朕常常听左右说,不过都是些轻徭薄赋,鼓励农桑,屯田开垦之类的,就这些事,年年都有人说,岁岁都有人提,却就是看不到成效啊,你有何想法?」
刘桃子点点头,「看不到成效是对的。」
「可汗坐在庙堂里,颁发再多的政令,到头来,执行者却还是那些不愿意履行的人,又如何能见到成效呢?」
「我大齐当今的律法,囊括古代律法之精华,我大齐之诸制,也是吸取历代之经验。」
「只是,无人执行,空纸一张。」
「这就跟可汗的政令一般。」
高演有些生气,「你说朕的诏令是空纸一张?」
「可汗,您此番下令屯田,边塞不悦,中原大喜,您以为这是什麽缘故呢?「
「你说说看。」
「边塞反对,是因为边塞勋贵们担心庙堂每年往边塞送的粮食变少,让他们的粮仓空下来。」
「中原大喜,是因为中原的大族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开垦荒地,以开垦的名义占据更多的耕地,充实自己的粮仓。」
高演脸色凝重,「你继续说。」
「到明年,各地的粮产定然增加,折损也定然减少,可这不是因为可汗的诏令奏效,而是那些受益者为了继续政策,会拿出些好处来哄一哄您,好继续吞食。」
高演缓缓抬起头来,沉默了许久。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皇帝坐在皇宫里,地方还是要这些人来治.便是派去刺史去监督,那刺史也是与他们一路人,难道还要派人去盯着刺史?」
「吏治,吏治这大臣官吏之中,恶人太多,好人太少啊。」
「可汗,若是要治理好大齐,这吏治便是最先要整顿的。」
「若不能整顿,无论可汗往后下达什麽诏令,到地方都会变成恶政,百姓一日不如一日,迟早会出大事。」
高演此刻颇为无奈,「那你倒是给朕说说看,要如何搞吏治呢?」
「分而治之。」
「当下大多勋贵,都将士人视为一体,甚至是将汉人都视为一体,便是您,或许也是如此想法。」
「可实际上,士大夫又绝非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彼此之间,矛盾重重,诸多派系,以地域,以学派,以族房,以出身.」
「勋贵亦然。」
「这第一步,就是要将这些人都给打散了,士大夫,勋贵,让他们分散,散的越开越好。」
「让他们分散之后,便让他们彼此监督,彼此牵制。」
高演摇着头,「你说的太笼统了,我不喜欢,说的实在点。」
刘桃子这才继续说道:「当今天下,县令,郡丞大多是汉人,郡尉,刺史大多是勋贵。」
「这是不对的。
「用勋贵来监督士大夫,用士大夫来监督勋贵,用中原人来监督边塞,用边塞人来监督中原,用信佛的来监督信道的,用信道的来监督信佛的,用出身高的去监督出身低的。」
高演再次点头,「这我明白,不过,勋贵能监督士大夫,士大夫能监督勋贵吗?」
「我让娄睿在中原当刺史,中原的大族就会去行贿他,让他对治下的事情不加理会。」
「可我若是让王晞在朔州当刺史,只怕明日王晞就要横死野外。」
「这就需要下一步,使他们势力平衡。」
「勋贵多贪财暴虐,可汗可以授意他们,让他们在中原惩治大族娄大王在黎阳的时候,曾抄掠诸大族,收获颇丰,在那之后,百姓反而过的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