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顾雨菲橘子皮一般的面容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可算回来了,还能认出我来么?”
“呵呵,小菲!军统的‘一支花’,红党的顾美人。想不到,你也老得跟我一样了……”
二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个人笑拥而泣。步入汽车后,顾雨菲挨着于秀凝坐下,两个人的手仍在紧紧相连。
“小菲呀!忠义他还好么?”瞥了瞥顾雨菲的神色,于秀凝迟疑着问道。
和弟弟分别了半个世纪之久,这一直是于秀凝的一块心病,如果说大陆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人和事,那叶晨绝对占据了主导地位,如果当初不是他打通了一切关节,自己和陈明能不能顺利的离开,都会是个问题,每每思及到叶晨,一生要强的于秀凝,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落泪。
顾雨菲笑了笑,然后对着于秀凝说道:
“于大姐,忠义正在明湖春设宴呢,他知道大姐你爱吃什么,非要在一旁看着,怕厨师出什么纰漏!”
于秀凝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道:
“小菲啊,大姐当初没给你介绍错吧?小二他是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么多年都没忘了我这个老姐姐!”
顾雨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嫁给“店小二”为妻。她看了眼苍老的于秀凝,轻声开口问道:
“大姐,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于秀凝失神片刻,用手轻轻摩挲着怀里的骨灰盒,笑着说道:
“不走了,华夏儿女讲究一个落叶归根,陈明活着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落叶归根,我这次回来,补全他这个遗憾的同时,等我百年之后,也和他埋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听到这话,顾雨菲没吭声,她心说你这个愿望恐怕有些难度,因为现在的华夏讲究个墓地使用权限,为期二十年。二十年后,要是没人过来续费,没准儿连坟地都给你刨了,这就叫做从死人身上扒层皮,让你连死都不敢死。
五十年的沧海桑田,整座沉阳城在历史的变迁下,已经很难找到过去的模样了。五十年前的铁路医院,现在被称为“华夏医科大学”,除了几栋旧楼,再无当年的气息了。
中山广场还是中山广场,只是那座高耸的尖碑早已消失不见,幸好,那座承载着沉阳近代沧桑的铁路宾馆还在,只不过现在叫辽宁宾馆了,模样依稀如旧,只是再问起常凯申当年曾下榻过的房间,前台服务人员仅用三个字就搞定一切了——不知道!
走遍了中山广场,太原街、中街等沉阳标志性建筑区域,最后于秀凝要求,她想看看当年的东北行营督察处。并对司机指出,老督察处就在南市区的义光街。可司机告诉她,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这个地方,还问她是不是搞错了?“房谋杜断,女中诸葛”的于大姐,她会搞错吗?苍老的于秀凝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现在的沉阳城,除了地名是真的,其它都不是原先的摸样了。唉,真是可惜,想拍照留念,这都成了不可能的奢望了……”
五十年前走得匆忙,来不及带走家中的照片,五十年后来得从容,却不想再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究竟是于秀凝变了,还是沉阳城变了?
…….
“张瀚韬?店小二!”
“于秀凝?樊梨花!”
两个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
“你们认识?”陈明怔怔地问道。
“是啊?他是我学弟!”
“她是我学姐,在青浦班的时候,学姐跟我的关系最好。”
……
思绪徘回在那难忘的岁月,流连忘返,靠在座椅上的于秀凝,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在用心回味,她在细细整理着记忆,记忆永远是那么的清晰,久久挥之不去。
“姐,你们真打算要走么?”
“忠义啊!不是姐狠心要离开你和小菲,而是华夏这情况,的确不适合姐呆,姐这次是决心已定,非走不可了。”
“那……那不管你走到哪儿,都别忘记给我捎个信儿,姐,我……我……”叶晨哽咽着说道:
“我总感觉咱姐弟俩还没处够……”
…….
于秀凝又哭了,只不过这滴眼泪,是在五十年后流下的。五十年后,行将就木的于秀凝,真希望自己能够再看一眼她的好弟弟。
明湖春的店门口,叶晨定定的站在那里,五十年时光荏冉,他见证了祖国一步步走向富强。当年曾泽生和白肇学从朝鲜战场归来的时候,还特地来沉阳看过叶晨,他们感谢叶晨促成了当初的长春暴动,现如今这两位当年的战友,都已经化为一堆尘土了。
汽车的轰鸣声,将叶晨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叶晨认出了那是自家的车子,他的眼睛紧盯着车门,只见车门缓缓打开,从车上走下了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哪怕时隔半个世纪没见,叶晨也能认出,这就是当年那个视自己为亲弟弟的于秀凝,甚至临走的时候,为了给自己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把潜伏特务的名单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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