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洪德五年。 当今皇帝陛下即位的时候,只有十岁出头,如今五年时间过去,皇帝陛下已经接近十六岁,按照朝廷的规制,已经到了要亲政的年纪了。 这五年时间里,因为天子年幼,相权飞速膨胀,尤其是宰相杨敬宗,在先帝朝就是宰相,后来更是受先帝之命辅政,做了五年的首辅大臣。 做了五年的首辅,杨相公的权柄自然已经大到了骇人的地步,不过臣权再如何强大,只要不造反,终归是有尽头的。 杨敬宗虽然在朝廷大权独揽,但是朝廷的军队他依旧很难掌控,因此也不存在谋逆篡位的可能性,如今皇帝一天天长大,沉寂了五年的君权,已经开始慢慢向相权发起了挑战。 听到这句“亲政”的话之后,陆夫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张简微微摇头到:“易安,这些话你自己心里想一想倒也罢了,莫要再往外说了,朝堂大事,由上面那些人去做,你…” “既然任官江都,便踏踏实实的做一任江都知县,要低头做事,不要抬头望天。” “这个道理,小侄明白的。” 张县尊对着陆安世笑了笑:“朝堂上的大事,我也就是偶尔听老师提一嘴,因此才跟师叔随口一说,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距离上面差了十万八千里,看不分明,也没有资格参与进去。” 说到这里,张简看向陆安世,轻声道:“不过陆师叔,上一次江都粮价暴涨,事情闹到了京城去,杨相公虽然尽力替自己的弟子遮掩,但是终究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朝廷到现在,还有人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一直上本,有弹劾陈府尊的,还有直接弹劾杨相国的。” 张县尊声音平静:“这放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杨敬宗杨相爷为人霸道,辅政五年多,朝堂之上少有人跟他争雄,如果是从前碰到这种事情,不仅朝堂上不会有人敢吱声,江都的这些粮商,也不敢与杨相爷作对! 而现在,随着天子的日渐成人,杨相国的影响力,似乎也在慢慢衰减了。 “不干你的事。” 陆安世面色严肃:“你这个年纪,踏踏实实做事,千万不要去站什么队,更不要陷进什么党争之中。” 听到这句话,张简瞥眼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沉毅,又看了看陆夫子,微笑不语。 “好了陆师叔,咱们不聊这些,您老人家这几年身体还好罢?陆家妹妹怎么样了,好些年没有见她了。” “我远离朝堂之后,身体自然一天好过一天,至于小女。” 陆夫子眉毛抖了抖,回答道:“她也很好。” “这样罢。” 张县尊对着陆安世微笑道:“小侄刚到江都,最近几天时间要在县衙接收公事,恐怕要忙碌一些,等忙过了这阵,我在江都找一家酒楼,请师叔一家吃饭。” 陆安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澹澹的说道:“到时候再说罢。” 就这样,张简与陆安世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陆夫子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因为他觉得,张简再不去府衙,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好了易安,你最少要在江都待三年,咱们将来时间多的是。” 陆安世面色严肃:“不管怎么样,陈府尊那里都不好怠慢,就算陈府尊不介意,以后传入官场,旁人也要说你不懂规矩。” 张县令依旧不急不躁,笑着回答道。 “师叔,我都不担心,您担心什么?” “七郎。” 见张简还想要说话,陆安世直接站了起来,对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沉毅开口道:“我有些累了,你替我送一送张县令。” 张简这才又看了看全程“旁听”的沉毅,对陆安世笑着说道:“刚才忘了问,这位小公子,是师叔新收的学生么?” 陆安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否认,而是岔开了话题:“这是书院里很有潜质的后辈,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秋天就要参加县试,如果今年他过了县试,中了秀才,将来见到你,说不定还要称呼一声座师。” “这是哪里话?” 张县令看向沉毅,脸上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既然是师叔身边的门人,那便是我的师弟了,不过…” 张县尊对沉毅微笑道:“沉师弟,虽然咱们有香火情分在,但是到了县试的时候,我这个县官也不会徇私的。” 听到张简的这个称呼,沉毅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了看陆安世,陆夫子也看了一眼沉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陆老头便叹了口气:“好了,时间不早了,你送你张师兄出去罢。” “是。” 沉毅心里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