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北人攻占了陈国的燕都,之后的二三十年时间,双方一直都在激烈斗争之中。 北齐想要南下,一鼓作气吃掉南陈。 而陈国一方面在积极防御,另一方面也想到重新回到故都,夺回北边的半壁江山。 然而打了二三十年之后,双方才发现,彼此都很难奈何得了对方。 于是乎,近三十年以来,南北朝廷之间虽然还是偶尔会打仗,但是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已经开始互相沟通了。 比如说,双方已经有了实际上的外交往来。 约莫一年前,也就是洪德四年的时候,北齐的那位皇帝陛下就曾经派人过来,大概的意思是南陈的小皇帝马上到了成婚的年龄,北齐准备把他们的一个郡主嫁过来,给南陈皇帝当皇后。 即便当时皇帝才十四五岁,也被气的不轻,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几个月前大朝会上,皇帝也是因为这件事,怼了杨敬宗杨相几句。 如今时隔一年时间,北齐又派了使团过来。 外交方面的事情,向来是由礼部负责,不过礼部的人都不怎么愿意跟齐人打交道,推来推去,便把右侍郎裴元推了出来,由裴元来接待这些北齐的使者。 裴侍郎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谁知道北齐的使者根本没有理他,直接就进了建康,停都没有停下来。 这让裴侍郎心里十分恼火。 礼部虽然是清贵衙门,但是他好歹也是六部侍郎之一,正儿八经的朝廷高层,在建康城里哪个人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侍郎?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登门结交! 但是现在,这些北人硬是这样蛮横无理,裴侍郎偏偏还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骂吧,不太合适。 打? 皇帝跟北齐开打都没有把握,更不要说他这个小小的侍郎了。 没有办法,也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了。 北齐使团进入到了京城之后,照例住在礼部会馆里,因为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这些使团成员便没有进宫去见皇帝,而是等到了第二天朝会的时候,才跟随裴侍郎一起,进入到了宫城,来到了皇宫大殿之中。 一大早,小皇帝照例上朝,处理国事。 大陈不是每天都有朝会的,大概是五天一次小朝,十日一次大朝会,这天正好是陈国的大朝会,皇帝陛下端坐龙椅,耐着性子听大臣们一一奏事。 这会儿,小皇帝刚刚接手国事,而且只是接手了一部分国事,还处在兴奋期之中,因此对于国事十分上心,基本上能处理的事情,他都会亲自处理。 当皇帝嘛,一般都会经历这个过程。 等过个几年新鲜劲过去了,保不准会变成什么模样,有可能会像先帝那样沉迷享乐,也有可能会直接变成一个昏君,开始胡作非为。 能够善始善终的皇帝不是说没有,实在是太少太少。 毕竟皇帝这个位置,一旦坐稳了之后,能够约束他的,实际上也只有他自己而已,一个人没有约束,也没有目标,那么就很难做到自律。 不过最起码现在,这位小皇帝,还算是“锐意进取”。 大朝会上,大臣们一一进言,等朝事说的差不多了之后,礼部侍郎裴元才手捧朝笏,出班陈奏道:“陛下,北齐使臣已于昨日入…入建康,正等着陛下召见。” 之前几年时间,朝廷里的大臣们都已经习惯性的把建康称作京城了。 但是皇帝陛下痛骂了杨相国之后,朝堂上“京城”两个字就变得越来越少,大家都开始重新提起建康这个称呼。 “北齐使臣?” 皇帝陛下皱了皱眉头,然后沉声道:“宣进来罢。” 裴元点头,很快就把北齐的使者带了进来。 北齐使者身穿北齐朝廷的官服,身材高大,留着三缕长须,一看面相就可以看出,这是个汉人。 当然了,经过几代人时间,现在北方皇室里,也参杂了不少汉人血脉,北边燕都城里,有许多人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却非说自己身上有胡血,硬是要高人一等。 这个北齐使臣来到了大殿之上,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然后微微低头拱手行礼,开口道:“大齐礼部郎中钱谦,拜见南国皇帝。” 听到“南国皇帝”这四个字,小皇帝面带怒色,他愤怒的看了这个姓钱的郎中一眼,怒声道:“好大的胆子!” “见朕不拜,还口出狂言,欺朕手中刀不利乎?” 钱谦怡然不惧,抬头看向皇帝,开口道:“陛下刀利不利,外臣不知,但是外臣知道,南国的刀想杀我大齐的官,恐怕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