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老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牌子收进了袖子里,微微躬身道谢。 一旁的高太监,不由为之侧目。 作为皇帝的大伴,他不是没有见过臣子跟皇帝争论,但是那些臣子都是朝堂的大臣,很多还是中书的宰相,才能有底气去跟皇帝争论对错。 有些脾气刚烈的,还能说的唾沫横飞,口沫四溅。 但是沉毅…才五品啊。 这个级别,应该战战兢兢的低头做事,皇帝说什么他便做什么,皇帝打个喷嚏,他都应该战战兢兢才对。 皇帝陛下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刚才的所谓“争吵”,从头到尾,沉毅都表现的很克制,反而是皇帝陛下,有一些失态。 皇帝低头抿了口茶水,然后有些恼怒的看了一眼高太监:“高明,茶凉了!” 高太监战战兢兢的上前,给皇帝换了茶水,皇帝喝了口热茶之后,长出了几口气,这才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站着的沉毅,默默叹了口气:“赐座了,就坐下说话罢。” 沉毅再一次坐了下来。 皇帝陛下已经把心里的情绪发泄了七七八八,他看向沉毅,缓缓说道:“虽然你在广东一省的差事出了一些纰漏,但是其他几个市舶司和卫所,办得还是很漂亮的。” “朕不是过河拆桥的皇帝。” 天子澹澹的说道:“你立了功,朕便会论功行赏。” 大老板的评价,非常中肯。 因为沉毅这几年的差事办得的确没有什么毛病,至于广东那边的问题,广东的市舶司办起来之后,最多也就是效果不太好,但是不至于不盈利,最起码养活一个广州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再说了,就算广州的市舶司没了,以洪德皇帝现在对朝堂的掌控程度,给户部施加点压力,让户部去养广州卫,或者是给广东官府施压,让广东的蕃库去养广州卫,都不是什么大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是,从明年的洪德十一年开始,洪德皇帝除了明面上的禁军之外,手里又有了一支可以随意调用的私兵。 甚至,他调用这支私兵的时候,几乎不需要跟任何衙门沟通,就可以随调随用,这对于皇帝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实力抬升。 因为朝廷里的其它力量,并不能被他随心所欲的使用。 单凭这一点来说,沉毅在皇帝这里的功劳,就非常之大了,这也是皇帝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并没有把沉毅怎么样的原因。 沉老爷微微低头道:“此臣份内之事…” 皇帝没有理会沉毅,而是继续说道:“还有半个月就年关了,年前你就在家里歇一歇,年后该给你的封赏,朕都会给你。” 说到这里,皇帝走下御座,来到了沉毅面前,伸手拍了拍沉毅的肩膀,开口道:“沉卿,朕希望你明白,朕之所以想让你跟朝廷里的其他人撇清关系,是因为对你寄予厚望,朕想让你去干大事。” “而不是将来,被那些人绊住手脚,跟那些人蝇营狗苟。” 这番话说的十分漂亮,可以说是老板的典型话术了。 放在朝堂上,就是想让沉毅去冲锋陷阵,却又不放心他根基太深。 有一天,沉毅真的爬到了朝堂的高处,回首四望的时候,身边却连个同伴都没有,到时候皇帝如果看他不顺心了,只要轻轻一推,沉老爷就会从高处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甚至皇帝都不需要去推这一下,只需要放出一些口风,朝堂上下的官员,可能就会对沉毅群起而攻之。 沉毅微微低头道:“陛下厚望,臣铭感五内…” 他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皇帝,然后再一次低下了头,开口道:“只是臣…有些重感情,让陛下失望了。” “罢了。” 皇帝挥了挥手,摇头道:“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罢,至于明年的事情,等过了年节,朕再找你进宫细说。” 沉老爷起身,恭敬行礼:“臣遵命。” 就在他即将离开甘露殿的时候,皇帝叹了口气:“沉卿,就是这几年了…” 皇帝陛下语气幽幽:“你我都要把握住机会。” 沉毅回头,对着皇帝再一次低头。 “臣…明白。” 皇帝说的话虽然云里雾里,但是沉毅这里也有不少关于北齐的情报,他知道,那位北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因为身体,已经好几年没有上朝了。 据说,随时有可能龙御归天。 而北齐皇室,未必就会服现在的太子,等到皇帝北齐的皇帝一死,诸王争储,北齐立刻就会乱将起来。 到时候,对于陈国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良机。 一个彻底整顿朝纲,然后从战略防守,转为战略进攻的好机会。 沉老爷躬身作揖,对皇帝告辞,然后离开了甘露殿。 虽然皇帝跟他说了很多打鸡血的话,但是沉毅心里清楚,作为整个陈国的大老板,皇帝私下里估计跟不少人说过类似的话。 虽然不知道具体跟多少人说过,反正绝对不止他一个。 这种话,听听就得了。 ……………… 离开皇城的时候,时间还没有到中午,沉毅看了看天色,默默叹了口气,迈步朝着张府走去。 张府地理位置很好。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地理位置好不好,主要就是看离皇城近不近,张家就在皇城边上不远,可以说是黄金地段。 因此沉毅步行,没过多久,就到了张家门口,他递上自己的名贴,想要拜见张老相国。 名贴递给了张家的门房之后,没过多久,张家的三公子张简,便快步从张府里走了出来,远远的对着沉毅拱手,等走的近了,他才一把捉住了沉毅的衣袖,笑着说道:“子恒可算来了。” 沉毅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天色,无奈道:“师兄,没有记错的话,这会儿你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