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花厅的陈设物件,怕是要值好几万两银子。
他和宁采薇如今所有的资产,都换不到这间花厅。
真是人间荣华地,世上富贵天。
田正夫妇请两位小客人在圈椅上坐了,笑道:「你们且用一杯茶,大人随后就来相见了。」
两人所说的大人,当然是指嫡母宁氏。至于田义,肯定不会主动出来见两个孩子。
茶几上茶香袅袅,却是顶级的罗芥。小婢女献上的茶点,也是进贡给宫中的荞酥丶奶皮子丶手剥核桃。
田正夫妇道声失陪,就一起离开,却是更衣去了。
两人一走,厅中的奴婢也都退下。
偌大的花厅顿时安静无比,只剩下朱寅和宁采薇二人。
朱寅和宁采薇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端起茶杯,心平气和的品尝,落落大方淡定从容,毫无拘谨局促之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主不是客。
朱寅乃是特务出身,职业习惯是改不了的,进入陌生环境就一定会暗自观察。
而且他的观察向来是不动声色。
他目光毒辣,很快就发现东边一架绣屏边,宫灯之下,有一道淡淡的灯影。
因为宫灯很多,花厅中亮如白昼,这道影子很淡。要是不刻意观察,根本就无从发现。
朱寅眼晴一,就心中雪亮。
屏风后面有人。
有人躲在屏风后面,偷偷观察自己和宁采薇的反应。
还想听听自己和宁采薇说什麽。
也是。
田夫人认了宁采薇当娘家侄女,只是临时起意,感情使然。她回来后告诉田义,田义会怎麽做?
田义知道夫人娘家亲人已绝,肯定不会伤妻子的心,反对她认下宁采薇。
可不反对是一方面,不代表田义心中没有顾虑,
他地位权势在这摆着,削尖脑袋巴结的人太多,尽多钻营取巧之徒,他身份敏感,怎麽能不慎重?
哪怕两人只是孩子,他也要考察一番。
那麽,这屏风后的人,一定是他安排的探子。
朱寅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杯,看着宁采薇的清眸,说道:
「采薇,你常憾恨父母早亡。自小伶仃,比风木之叹更加伤怀,今日和田夫人一见如故,今后也有孝敬的人,也算聊补缺憾了。」
宁采薇闻言,立刻会意。她也放下茶杯,不着痕迹的露出一丝孺慕的神色,语气动情的说道:
「我是真高兴,这位新认的姑母大人,就像娘亲一般亲切。可惜,可惜」
朱寅皱眉道:「可惜什麽?」
宁采薇叹息一声,苦笑道:「姑母太富贵了,贵为镇守夫人,虽是好事,我却不免为小人所妒。」
「姑母什麽没有?就算我想尽孝,那也不易,反有攀附之嫌。」
朱寅摇摇头,小大人般肃然道:
「采薇,你着相了。我们何必在意他人议论?你心我知,我心你知,但问心无愧,便素履以往。」
宁采薇轻蛾眉道:「我知道姑母对我是动了真情的。可是姑父大人位高权重,真的会接纳我麽?今晚家宴,姑父大人会不会为难我?」
朱寅暗赞她聪明,故意给自己创造评论田义的话题。
朱寅笑着安慰道:「你放心便是。田公官声清誉,乃是中贵之中卓然丈夫,君子大器,公忠体国,人称一代贤宦,绝非那些倔傲锦可比。」
「你怕他为难你一个小姑娘,岂不可笑?」
宁采薇释然而笑:「这麽说,那真是我想多啦。」
两人这一番话,虽然说的比较低声,看上去似乎压抑着嗓子,但朱寅又会让屏风后面的人听到。
宁采薇忽然问道:「你说,田家表哥是个什麽样的人?看似很热情。」
朱寅道:「不是纨子弟,是个有本事的,和那些绣花枕头截然不同·—
唉,不说了,我们不可背后议论,这可是在主人家里,慎言。」
宁采薇伸伸舌头,俏皮一笑,不再说话。
朱寅也不说话了,只是端起茶杯喝茶。
喝了半盏茶香淳厚的罗芥,再抬头时,屏风边那道淡淡的影子,已然消失了。
朱寅微微一笑。这番作秀,田义未必会相信。
可是很多时候,在大人物眼中,态度丶懂事丶乖巧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你的真诚------如果有人轻易相信你的真诚,那就很难成为大人物了。
距离花厅仅仅一园之隔,田义私人书房之内。
五旬出头的田义一身松棉道袍,头戴四方平定币,气度圆润,意态闲适,正在书案上画着一幅梅花图。
一副儒雅士大夫的模样。
一个高大男子站在旁边,用玉镇纸压着画卷。正是换了一身白衣的田正。
一个火者(小太监)正跪在地上禀报导:
「奴婢观察片刻,特禀老爷知晓-其神,淡定从容。其行,举止有度,
绝无轻洮——」
「其言,对夫人应属情真意切———
火者将在屏风后面听到的话,包括朱寅和宁采薇的神态,一五一十的细细禀报,居然一字不漏。
连两个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