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芳等人见到一个男子进入,不禁有人怒道:
「这个厅子是我们包了!怎麽放别人进来!老钨——」
可是王瑞芳却觉得此人眼熟,似乎不久前还在家里见过,可能是来拜会祖父的客人。
「尔等可都是南雍士子麽?」中年文书冷然问道,目光冷电般在众人身上巡。
「正是。」董释的酒顿时醒了一般,「敢问尊驾——」
「八月就要乡试大比!」那中年文士喝道,「尔等却端午之日在此放荡形骸,纵情声色!如此行为不检,实属丧心病狂!」
「难道不知本月就要科试麽!瞧瞧你们这衣冠不整的模样!体统何在!」
王瑞芳身子一颤,忽然就想起此人是谁了。
新任的应天巡按,乔碧星!
应天巡按御史,权势极大,巡查南直隶长江以南地区十二个州府的吏治丶刑狱丶民政丶治安丶文教-几乎什麽都管。
应天巡按代天巡狩,大事奏裁丶小事立断,和应天巡抚并称抚按,权势在三司之上。
更让王瑞芳毛骨悚然的是,据说这位乔道长是个认真严厉的人,这山西老西儿为人很是方正,难以通融。
见过乔碧星的王术也反应过来了。
「道长!」
「行部!」
两人慌忙不迭的爬起来,大礼参拜,因为惊慌失措,酒水就散了一地。
「道长恕罪!学生有错——」」
「行部老爷恕罪,再也不敢了—.」
徐晋元丶董释等人也嘘的脸色苍白,一个个鹌鹑一般的赔罪,口称「道长」或「行部」
学生们最怕的官员,就是两御史。
一是尊称大宗师的提学御史(学政),二就是可以监察文教科考的巡按御史对王瑞芳等人来说,最让他们发的人,就是大宗师柯挺和巡按乔碧星。
可巧今日就遇到一位!
可是,乔道长怎麽知道自己等人在此逍遥?是谁出卖了自己等人?告密者真是卑鄙小人!
此时的乔碧星也很是恼火。
他是今年三月才出任应天巡按,刚到南京就去苏丶松丶常三府巡察,四月又去徽州府丶宁国府。
这次从广德州回南京,路过南京南郊,遇到了朱寅举行的射柳之会,得知居然有南雍士子,大比之年的端午还在秦淮鬼混。
按制,学生本就不该混迹花街柳巷,更别说还是端午毒日,邻近大考了。
这是学风堕落!
那群扬州瘦马,也赶紧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瑟瑟发抖。
乔碧星对她们说道:「你们别怕,没你们的事,下去吧。」
「是!」清倌人赶紧倒退着出去,只剩下菊社「九大佬」和乔碧星。
荷娘也行个万福,盈盈退出,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呵呵,王瑞芳这个寡情薄意丶喜新厌旧的小东西,今天要倒霉了。
此事要报告给大家庭了,家主很快就会知道消息。
自从成为大家庭的家人,刺探王瑞芳的事情,她就感觉自己有了真正的归属和依靠。
家主让兄弟(康熙)告诉自己,就算王瑞芳不再宠爱自己,自己再也搞不清他的事情,大家庭也不会亏待自己丶放弃自己。
兄弟说,家主会买下柳春院,甚至买下更多的青楼,交给自己管理。
自己要做的就是,利用各处青楼,收集重要的消息,监视需要监视的人。
家主真是高明啊,知道勾栏瓦舍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此时花厅之内,气氛很是肃然,和之前截然不同。
「报上你们的名字。」乔碧星冷冷说道,「既然本官发现,总要知道你们是谁。」
「道长」王瑞芳神色十分为难,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学生,学生是太仓王家子弟」
乔碧星负手而立,「本官问的不是你家族郡望,是问你名字。」
王瑞芳不想报名,却又不敢不报,只能硬着头皮道:「学生-王瑞芳。」
董释等人也无可奈何的报上大名。
至于报假名蒙混过关,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他们真的不敢干。
「呵呵,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菊社九魁啊。」乔碧星冷笑不已,「本官听闻,
菊社是南直大社,社员过千,风头无两。」
「却没想到,你们这些菊社首脑,都是秦楼楚馆的常客。难道,这就是南雍学风,南京学风麽?还是你们的家风?」
「尔等如此,菊社又是何成色呢?」
他对菊社的印象,也恶劣了很多。
王瑞芳等人羞愤难当,却丝毫不敢反驳,只能屏息静气的束手恭听,聆听训斥。
众人不禁担心,此事会不会影响乡试乡试有主考二人,同考官四人,提调一人。但其实还有一个有实无名的主考官:巡按!
巡按有权监察考试,提调考卷。乡试中举者的卷子,巡按也要过一遍。所以其实也算是考官。
得罪了巡按,可不是玩的。
只说眼下,就凭「放荡形骸,行为不检」八个字,他一句话就能剥夺自己等人的监生资格,赶出国子监。
那就没有资格参加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