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然搁下粥盅,听从吩咐到北墙柜子里拿出一个紫檀雕花的方盒。
方盒打开,一枚晶莹剔透的大红珍珠赫然呈现。
大齐律,娶妻当穿正红,纳妾的喜服则是粉红色,纽扣在旁边款式为斜襟,这些楚依依改变不了。
她能改变的,就是将眼前这枚大红珍珠绣在喜服最鲜艳的位置。
大婚当日,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枚珍珠。
多珍贵不重要。
重要的是正红色。
“事情办的如何了?”楚依依叫青然准备针线,她要亲手将那枚血珠缝在喜服上。
“回大姑娘,谢公子找了墨隐门的杀手,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那上次怎么就失手了?”
绣针在喜服领口穿插,楚依依瞄了眼青然,“钱不够,派去的人不行?”
“许是在御花园,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楚依依接受这个说法,“希望这一次,能叫顾朝颜有去无回……”
“可顾朝颜一死,婚期只怕是要推迟。”
“推迟个把月本姑娘等得起,保不齐父亲见萧瑾没了正妻,向皇上求一求,纳妾变成娶妻未尝没有可能,那我便无须大费周章了。”
“这种可能……”
见青然支支吾吾,楚依依冷笑,“庶女?”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只要父亲想,直接叫东院那位认下我,届时我便是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女,配萧瑾绰绰有余。”
“大姑娘说的是。”
“我知道,东院那位一直没忘了她回娘家路上丢的亲
生女儿,可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人海茫茫,找起来谈何容易。”
楚依依缝好血珠,眼下陡寒,“再说,你觉得我能叫她找到?”
“大姑娘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血珠只有一枚……”
楚依依端过参粥,“楚晏跟楚锦珏可从军中回来了?”
“听东院传过来的消息,锦珏少爷往回赶了,晏少爷军务繁忙,这次应该不会回来。”
这在楚依依预料之中,“楚锦珏自小与我这个姐姐亲近些,楚晏跟东院那位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个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妹妹,还有……那个女人查清了?”
“回大姑娘,那女子叫阮岚,的确怀了孕。”
铮—
汤匙掉在粥盅里,楚依依脸色变得难看,“哪儿得来的消息?”
“沈府老太太口风虽然紧,可事事都与自己贴身嬷嬷念叨,是那李嬷嬷传出来的。”
“萧瑾的?”
“听李嬷嬷的意思,八九不离十,说来奇怪,顾朝颜允许大姑娘嫁进将军府,怎么就容不下阮岚?”
“她容不下的是那野种,庶子先嫡子出,是大忌。”
说到这里,楚依依想到自己出身,越发冷了眼,“那孩子留不得。”
“大姑娘的意思是,在出嫁之前动手?”
“这事不急,若顾朝颜死,孩子再出事,再加上之前邓媒婆好端端成了梁国细作,有心之人还不得说我是个灾星。”
青然不再多嘴。
“下去歇着吧。”
楚依依摆手后,视线重新
回到托盘里的喜服上。
血珠是她亲手缝上去的,将军府的主母之位她也要亲手夺过来。
她看中的东西,哪怕是条帕子也不许别人染指。
主母,嫡子,掌家。
她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吁—
天渐破晓,万籁俱寂。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在空气间弥散。
朦胧不清的官道上驰骋而来一匹枣红色骏马,裴冽单手勒紧马缰,翻身下马瞬间眼前一幕令他血脉骤凝。
三辆马车被数道剑痕劈斩的残败不堪,马车旁边倒着七八具尸体,皆穿着定远镖局的衣裳,尸身上剑痕无数,血肉模糊。
惊恐前所未有,裴冽忽的松开马缰,大步冲向尸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忘记了。’
‘被他们吓坏了吧,那我叫你小黑……小黑快点走,这里有果子,红彤彤的我给你摘几个下来。’
裴冽用力推开叠在一起的尸体,看到下面尸体面容一刻,紧绷的心弦忽的松弛,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恐慌跟不确定。
“顾朝颜……顾朝颜!”裴冽猛然起身,眼睛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凶煞气。
孤鸣在手,他脚步却乱了,“顾……”
脚踝被人攥住,裴冽倏然拔出孤鸣,回头却见一满身是血的镖师奄奄一息。
裴冽心头大震,回身拉起镖师,瞳孔微缩轻颤,“顾朝颜在哪里?”
“顾夫人与孙周走了山路……”
“哪个山路!”
镖师抬起几乎断折的胳膊,指向不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
“那个……方向……”
“是谁动的手?”裴冽抓紧镖师,寒戾低吼。
鲜血自额头流淌,镖师已陷弥留,“山匪……”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镖师,裴冽眼如寒潭,握着孤鸣的手猛然收紧,骨节发出喀的一声。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