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颜也看出他不想回答,但其实她只想知道裴冽的难处在哪里。
“夫人与我回拱尉司,有事?”
顾朝颜脑子一空。
什么来的?
“大人的伤真没事?”她只记得自己着急过来就是想看看裴冽伤势如何。
裴冽盯着她,想了想,唇角慢慢溢出血迹。
“没事。”
顾朝颜欲哭无泪,还在吐血,内伤啊!
“大人快别说话,好好休息!”
见裴冽吐血,顾朝颜有些手足无措,她想倒水。
“我很累。”
裴冽不想喝水,腮刚咬破喝水会疼,“我头晕。”
“大人……大人!”眼见裴冽倒下去,顾朝颜急忙撂下茶杯伸手去扶,可也太沉。
她扶不动,干脆坐过去想让裴冽靠在自己身上,没想到……
看着晕倒在自己腿上的男人,顾朝颜生怕他死在自己身上,“大人?大人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如我叫洛风带你去找……”
“夫人静一静,我很累。”
顾朝颜,“……”
你就说你能不能死我身上罢!
她下意识以指探息,发现裴冽还有呼吸这才把心搁到肚子里。
马车缓慢前行,车厢里一时寂静无声。
顾朝颜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眸子不自觉落到裴冽的侧颜上。
视线里,那抹侧颜的线条看上去棱角分明,眉眼精致,睫毛竟然出奇的长。
她之前还没发现,这会儿细看,裴冽的睫毛就像两排浓密的小扇挡住那双沉静若星的眼睛。
莫名间,顾朝颜在那张侧脸上看到
了一抹难以形容的萧索跟孤寂。
她忽然心疼了一下。
这位看似威风凛凛的拱尉司司首,大齐的九皇子,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裴铮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子虚乌有的皇上口谕堵他的嘴,敢在公堂上对他大打出手,无非欺他无依。
她知道,自幼失去母妃的裴冽曾在长秋殿里独自生活了一年。
无法想象那一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像是飘浮在海面上的浮萍,孤苦伶仃?又或者是黑夜里奋力挣扎的微火,纵然拼尽力气仍然将灭。
纵使后来他被皇后接到中宫,可寄人篱下的生活又会怎样的如意?
想到这里,顾朝颜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抚上裴冽的脸。
那股莫名情愫再次攀升,充盈在心口最绵软的角落,“裴冽,你想哭吗?”
“不想。”
裴冽的回答让某位夫人瞬间清醒,指尖就跟摸到沈屹烤栗子的铁盘一样弹起来。
顾朝颜老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又不得不板板正正坐在那里。
人生艰难……
皇城鼓市,五皇子私宅。
回到书房,裴铮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将案上砚台狠狠砸出去!
咻—
砚台擦过萧瑾肩头砰然撞在对面墙上,迸起的碎片溅落满地。
“五皇子息怒。”萧瑾上前劝道。
裴铮冷目如锥,“裴启宸,他撒谎!”
萧瑾也知道太子在公堂上那番话是信口胡诌,可有什么办法。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
就如同拱尉司时五皇子信口
胡诌是一个道理,裴冽不敢对质,换作太子, 眼前这位五皇子,亦不敢。
“就算太子,也救不下赵敬堂。”萧瑾捡了好听的话说。
提到赵敬堂,裴铮越发火大,抬手一扫,案上笔架连带悬在上面的狼毫全都掉落在地。
萧瑾低头,不敢再言。
“好一个赵敬堂!本皇子在马车里苦口婆心,以诚相待,只要他肯点头条件随他开!他倒好,抵死不从!”
裴铮绕过桌案重重坐下来,目光幽冷如冰,“原来是早有后手,当务之急是赵敬堂。”
萧瑾狐疑上前,“赵敬堂已被判刑,三日后午门凌迟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五皇子不放心?”
“你没看到他在公堂上朝太子那一拜么!”
“末将看到了,可那似乎没什么意义,他要死了……”
“他死了么?”裴铮抬目,声音浑厚低沉。
一句话,问的萧瑾哑口无言。
“他那一拜,显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告诉所有人,在本皇子与太子之间,他有了选择!”裴铮黑脸,“且不管赵敬堂,你觉得太子会如何想?”
“太子……要救人?”
萧瑾觉得没意义,“可赵敬堂犯的是大逆之罪,皇上断不会宽恕,太子救不了他!”
裴铮看了萧瑾数息,垂首,以指捏住眉心,“你再想想。”
萧瑾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太子能用什么法子可以扭转乾坤,“没可能……”
“你想想赵敬堂是干什么!”
“工部尚书。
”
“工部尚书手里攥着什么?本皇子为何一定要得到他!萧将军,拿出你南征时运筹帷幄的本事,好好想!”
萧瑾额头渗汗,整个人显得极不自然。
这个时候他要谦虚一点,表示南征凯旋不是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