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人开口,老叟一时红了眼眶。
“我以为你忘了。”
“怎么能忘。”那人轻轻吁出一口气,“只是一击不中,再想拿他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些罪证我可以再抄!”老叟略显着急道。
那人凝坐片刻,“出其不意而制胜,那些罪证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公堂,就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如今我们只能从邑州布防图上努力。”
“我知道。”
老叟端起茶杯,掩饰尴尬,“有些心疼罢了。”
“公堂之上,裴冽极力维护楚世远,须得防他。”
屏风后面传来哗啦声,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浓郁的酒香,盖过茶香,上等的竹叶青,至少二十年。
老叟皱眉,“你不是戒了酒?”
“你安插在我府上的夜鹰不行啊!我每日必饮酒这件事,他没查出来?”
老叟不反驳,“你是从夜鹰里走出去的,我教他们的这点伎俩如何能瞒得过你的法眼。”
“周时序,你终于承认我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夜鹰?”屏风后面,那人声音浑厚中带着一丝意气,“值得喝一杯。”
“你说。”老叟端起茶杯,“当年如果是我抽中你那一签,结果会是什么?”
“这世上哪有如果,只有后果。”那人举杯,“干。”
“喝酒还是那么冲,也不怕喝死。”
老叟音落瞬间,沉默。
对面那人云淡风轻,“借你吉言,就快了。”
老叟举杯,与他同饮,“没有办法了吗?”
“活够了,要
不是等你找我,我现在应该可以见着狄枭那个大烟鬼,跟他一起说你的坏话,岂不快哉。”
老叟搁下茶杯,“你当年答应我的事已经做到,按道理我不该来找你,可没有你……”
“交易是交易,兄弟是兄弟,你我交易已成,我不欠你,可我欠狄枭一条命。”那人斟满酒杯,“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亏欠的人,如果不是你的夜鹰找到我,我早就动手了,所以……”
屏风后面的人淡淡一笑,“你其实不必用那个酒葫芦暗示我什么。”
老叟反问,“你觉得那是我在提醒你?非也,那是我在告诉你,出现在莲花村的人是我,而非别人,这一次,我赌了命。”
雅间里又是沉默。
那人倒酒, 又将酒洒向地面,“没有狄枭,你我很难成为朋友。”
“智多近妖的两个人,似乎只能活一个。”
“这回能一起死了。”
老叟亦将杯中茶水倒下去,“你说狄枭会喝你的酒,还是会喝我的茶?”
“都不会。”那人落杯,“他只会叼着他的大烟斗,吞云吐雾抽个不停。”
老叟笑了,随之而来的,是永世都无法磨灭的遗憾,“交牙谷一役,我偷了他的烟斗,你说……”
“别把事情都赖在自己头上,他那烟斗最容易出问题,你做的对。”
老叟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凛厉,“柱国公府一个人都不能活下来。”
“现在看,不容易。”
“因为丹书铁卷?”老
叟冷笑,“陶若南的确可以用丹书铁卷保下楚锦珏跟楚晏,前提是她得有。”
那人怔住,“她弄丢了?”
“我守了楚世远那么多年,岂会不知他的这条后路。”
那人,“甚好。”
“案子十日之后复审,届时裴冽若拿不出证据证明楚锦珏跟楚世远无罪,你我心愿可成,我能做的事有限,得靠你。”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数息,那人又道,“你还能……回去?”
“回不去了。”
老叟低头喝茶,再抬头时屏风后面已经没了那人身影。
也没想过回去……
拱尉司马车停在刑部大牢外,裴冽走下马车时身后跟着乔装成侍卫的顾朝颜。
狱卒见裴冽不敢阻拦,放二人进去。
与之前不同,楚锦珏作为重要嫌犯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除必要会面,任何人不得见。
裴冽作为副审,命狱卒打开牢门。
身后,顾朝颜神情紧张,脚步不自觉凑近。
狱卒下意识瞧过去,却被裴冽挡住,“退下。”
“是。”狱卒没敢多瞧,恭敬退离。
顾朝颜急不可待推开门,入眼便见楚锦珏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
她冲进去,裴冽则在后面将牢门关紧,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刑架上,楚锦珏初时没认出一身侍卫服的顾朝颜,“你们放开我!让我死!”
啪!
顾朝颜想都没想,一巴掌扇在楚锦珏脸上。
“你……你凭什么打我!”
“凭你该打!”她看到楚锦珏颈间有道勒
痕,怒极之下解开绑在他身上的麻绳,动作粗鲁,手掌被麻绳磨破皮,出了血也全然不顾。
楚锦珏忽然觉得眼前侍卫眼熟,片刻反应过来,“顾朝颜?”
她不理他,将所有绑缚在他身上的麻绳全都解开,待他走下刑架,用力将绳子甩到他身上,“你不是想死么,现在就死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