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珏在进牢房之前想过一万种父亲会如何待他的可能,打死他都想过,唯独没想过会这样心平气和的安慰他。
“怎么会不是我的错?这就是我的错!是我……”
“珏儿,你母亲还在府里等你。”楚世远将楚锦珏拉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开口。
此时此刻的距离,楚锦珏一辈子都没敢尝试过,“母亲也在等你。”
楚世远微怔,数息心中泛起苦涩。
他与陶若南少年夫妻,执手相看两不厌,可最终他还是负了她。
弄丢曦儿的事有他之过,这些年他从不敢主动提起此事,更不愿听到陶若南反复与他提起,因为他心里有愧,且是他永远都无法面对的愧……
“珏儿,这个案子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今想要保全国公府,你只能听为父的话改了口供,所有事你皆不知情,都是受为父指使。”
楚锦珏身体一僵,“父亲……”
“你听为父把话说完,谋逆大罪落到你身上,满门抄斩,死的是整个国公府的人,落到为父身上,你母亲会以丹书铁卷救下你跟你的兄长,只要你们活着,案子总有翻过来的时候,若全都死了,这谋逆的罪就再也摆脱不掉了。”
在楚锦珏进门之前,楚世远亦想过该不该像往常一样大发雷霆,棍棒相加。
让他痛,才能记住自己犯下的错。
但在看到楚锦珏的一瞬间,他真的心疼了。
苛责呵斥都不及失去亲人更能让他刻
骨铭心的记住,“珏儿,你能懂吗?”
楚锦珏摇头,“父亲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谋逆的罪落在我身上,满门抄斩,母亲一样可以用丹书铁卷救兄长,落到父亲身上,满门抄斩,母亲只能多救一个我,所以落在我身上与落在父亲身上,不过差我一个人的命。”
被楚锦珏这般解释,楚世远竟有些哑口无言。
“那不一样。”
“那是不一样,落在我身上,父亲是受我所累,世人只会骂我是个无脑的蠢货,可若落在父亲身上,世人便不会再记得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我本来也没什么名声,世人怎么骂我我都无所谓,可父亲不一样!”
“锦珏……”
“父亲是柱国公府的顶梁,你的名声就是柱国公府的名声,是兄长的名声,我知道父亲把罪背过去是想救我的命,可救我的命意味着牺牲柱国公府两辈人积攒下来的功勋跟声望,根本不值得……”
“值得!”楚世远突兀开口,黑目炯然。
楚锦珏身子又是一僵,随即似是玩笑般看向自己的父亲,自嘲道,“我不是兄长,我是楚锦珏啊父亲!”
看着楚锦珏脸上的彷徨跟诧异,楚世远愈发心痛。
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楚锦珏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毫不重要!
“锦珏,这件事为父已经拿定主意,你听我的。”
“我不。”
楚锦珏脑袋摇成拨浪鼓,“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听父亲的。”
“
你又不听话!”
楚世远猛拍桌案,正要发怒时楚锦珏退后一步,扑通跪地,“父亲刚刚还说,你从来不想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做什么,只按照你的意愿安排我的人生,这么快就忘了?”
楚世远被怼的哑口无言,可关乎生死他也由不得楚锦珏胡闹,“此事为父已经拿定主意,多说无益,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便是。”
“父亲看我的样子,也知道我不可能按你说的做,布防图是我泄露出去的,与父亲无关。”楚锦珏决绝道。
楚世远皱眉,“你就不能听为父最后一次?”
“父亲也说是最后一次,就不能由着我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
“那是死罪!”
“我愿意。”
父子二人谈崩,楚世远眉目寒凛,抬手拿起狼毫,“为父会写认罪书,由不得你不同意!”
楚锦珏见状态忽的起身冲过去,抢过宣纸撕烂后狠狠塞进嘴里。
楚世远又急又气,“你吃它有什么用,纸有的是!”
“父亲如果是为救我认罪,那我现在就吞纸噎死!”
啪—
楚世远到底没有忍住,扇了楚锦珏一巴掌。
“我虽然不是个孝顺儿子,可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果因为我之过错连累自己的父亲,那我情愿现在就死,也好过余生都在后悔跟愧疚里苟延残喘的活着!”
楚世远气到说不出话,楚锦珏鼓着腮帮继续道,“我知这案子牵扯的东西多,弯弯绕绕的东西也多,更知道梁
国夜鹰真正想害的人不是我,是父亲!那我就更不能叫他们得逞!”
楚世远没料到楚锦珏能说出这番话,“你先把纸吐出来。”
“我不吐!”楚锦珏红着眼眶,异常认真,“那些夜鹰盯了父亲十几年,处心积虑想置父亲于死地,可是叫他们逮着我这个傻子了,可我再傻,也不会由着他们害你!”
楚世远皱了皱眉,“十几年?”
楚锦珏嚼烂嘴里宣纸,抻脖咽进去,“是,我亲看到的!”
“你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