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莞有些局促地看着兰黛。
西山乡在山区,入冬更早,兰黛身上披着男款大衣外套,外套下露出半截昂贵的蕾丝花边裙摆。
车莞曾经熟悉各种奢侈品,知道兰黛这一身衣服价格不菲,她脚下那双短靴都抵得过隔壁乔家全家一年的用度了。
兰黛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我很感谢您能来,但是我也实在是不好招待,家里也很乱……”
“没关系,既然来了,我就是来见你的。”
兰黛走进车莞家的院子。
过去和车莞接触的不多,但那时候车莞也是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容光焕发,飒气凌冽。
现在的车莞和过去实在是变了样子,兰黛都看到她头发里的白头发了!
兰黛开口道:“方便去看看阿姨吗?”
车莞有些犹豫,“我妈已经病入膏肓,现在人都不认识了,您就别去了,不太吉利……”
做生意的人一般都迷信!
很多生意人都不去医院和殡仪馆,就是担心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些地方的晦气,车莞也不愿意在自己母亲的弥留之际还被人嫌弃。
兰黛看向她,“这是你母亲,怎么会不吉利?我是做医疗的人,什么病人没见过?既然长辈还在,当然要去打个招呼。”
这句长辈还在,让车莞的眼眶都湿润了!
这段时间来,这是她感受到的唯一一点善意!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和自己朝夕相伴的母亲离开,也没有人知道她看着母亲一点点消瘦下去的痛苦。
只有兰黛告诉她,她妈妈还活着!
转过去擦了擦眼泪,车莞也没有再拒绝,带着兰黛进了屋。
屋内收拾得很干净,车母躺在床上,眼翳昏黄,气若游丝。
兰黛拉着车母的手,小声道:“阿姨您好,我是车莞的同事,来看看您。”
车母咿咿呀呀了两声,说不出来完整的话。
兰黛松开手,看着正在拭泪的车莞:“切了气管?”
车莞点点头,“我很后悔,要不是我选择切气管,妈妈也不会这么难受……”
当时医生只给了两个选择,切开气管以后都用工具辅助呼吸,和直接放弃。
切开气管也不能保证车母一定可以被救回来,只有微淼的希望。
车莞很后悔,让母亲承受了痛苦,又没有治好她!
车莞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切气管不能打麻药,我亲眼看着我妈痛得浑身都在抖……可是我实在是不能直接放弃啊……”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
兰黛叹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可以帮你让你母亲没有痛苦地离开,但也只能这样,别的没办法。”
她来这里,其实也是有一些侥幸心理。
她想看看她的医术能不能在阎王手里抢人,但始终还是来晚了,车母现在的状态已经无力回天!
车莞眼前一亮,颤颤巍巍道:“可以让她不疼吗?不瞒您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止疼药已经没有用了!”
“可以,我用针封住她的穴位,不会疼,很抱歉,我做不了更多。”
“不不!已经是很大的忙了!”
车母因为疼痛已经枯瘦下来,整个人就像是挂着一层皮的骨架子,看得车莞心疼又心酸。
不让她疼痛,已经是车莞最大的愿望!
兰黛点点头,也不再犹豫,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封郁琛,拿出针包对着车母的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片刻后,车莞看着车母身体不再抖动,还看着她,发出了几个气音:“我……我饿了!”
车莞差点哭出声!
车母已经很久没有正常进食了,因为气切手术后一直都是打的营养液,光是这几个字,都让车莞泣不成声。
兰黛站在一边,“我看她应该做了气管食管痿发音重建术,阿姨有话要和你说。”
车莞握着车母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妈妈,等你好了我们再吃好的好吗?现在你不能吃那些东西。”
车母适应了一下声道的情况,才用非常沙哑低沉的声音开口:“你是谁啊?”
车莞知道车母现在不认识人了,开口温柔道:“是车莞啊,你还记得车莞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我的宝贝!”
车莞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赶紧转过去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感激地看着兰黛。
“兰总,乡里晚上没有路灯,要出去不好走,要不然你们就在这里住一晚上?放心,我妈妈虽然生病了,但家里很干净的!”
西山乡下起了夜雨,路上只会更加泥泞难行。
兰黛想着车母的时间大概也就这么一晚上,点点头答应下来。
“有什么事情你就叫我。”
车莞感激极了,鼻子都是酸的。
起身带着兰黛和封郁琛去到她的房间,车莞麻利地给兰黛换了新的床单被套,“我妈是不是就这一晚上了?”
“是,如果我不扎针,可能到明天下午,但我扎了针,应该就在明天早上了。”
车莞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谢谢您,兰总,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