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喷出一口烟气,忽然转头看向长街,警惕的目光透过袅袅的烟幕,盯向雨幕中一道正在靠近的身影。
「朋友,今天东家有事,恕不接待,有什麽事情还请改日再来。」
汉子率人步入雨中,挡在了王旗的面前。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动手赶人,还算有礼貌的欠着身,客气却又带着几分冷硬。
「你们长兴会的规矩,亮灯就是开张.「
王旗的面容隐在伞沿下,抬手指向酒楼屋檐下透着红光的灯笼。
「伱们今天亮了灯,却又不做买卖,这是什麽道理?」
「是这个规矩不假,但凡事难免会有例外。」
汉子手心朝下,手背挡着雨点,摘下了嘴角叼着的菸头,
「今天确实做不了生意,还请朋友谅解。」
「谁家都有三长两短,当然能理解。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买东西,是为了收钱。」
汉子愣了一下,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满脸横肉跳动,一股凶戾的气息陡然冒出。
「朋友,你是不是没打听过这里是什麽地方?」
汉子打量着眼前的撑伞之人,皱着眉头道:「大家都是江湖子弟,朋友你要是遇见了什麽难处,想借点钱过关,没问题,你说个数,只要数不大,我们长兴会也乐意做点好事。」
「但你要是仗着有几分力气就想来这里造次,那最好自己先掂量掂量会是什麽后果。」
汉子说着话,左手却悄然向腰后摸去。
「想装豪爽,那就别做这些丢人现眼的小动作。」
伞沿抬起,露出王旗一双透着轻蔑的眼睛。
「而且我今天是来收钱,不是要钱,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朋友,你这句话我怎麽听不明白?」
汉子摸腰的动作猛的一顿,十分自然的挪回身前,脸上神情不变。
「你和我们长兴会之间是不是有什麽误会?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你今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我做主帮你化解,你看如」
最后一个出口的『何』字,没有半点柔音,铿锵如同一声炸雷。
汉子眼中蓦然翻出浓烈的狠辣之色,猛然欺步上前,右手弹出,拇指和食指捏着还在燃烧的菸头,剩下三根指头并拢如刀,直戳王旗的眼窝!
这一招显然是出自某种技击武学中的杀招,起的突然,攻的迅猛。
就算眼前这个撑伞的男人当真有几把刷子,也极难躲得过去。
汉子心头便是这般预料,周围压阵的小弟也是这种想法。
可事态发展却让他们的预料纷纷落空,戳向眼睛的手刀切入雨中,落了个空。
「扑街,是个硬茬!」
汉子心头猛然一沉,用南粤俚语暗骂一声。
还没等他回味归来对方究竟是怎麽躲开自己的杀招,一股从胸口炸起的剧痛便将他的意识吞没。
汉子想不明白,旁边助阵的马仔们却看得清楚。
在自己大佬出手偷袭的瞬间,那撑伞的汉子便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脚下朝一侧挪动毫厘。
在躲开戳目手刀的同时,对方身影崩射抢出,黑伞伞面收束,倒持在右手之中,自下往上喷打而出,金属铸就的伞柄重重凿在自己大佬的胸口!
咚!
汉子壮硕的身躯如同一个破烂布袋般,高高抛起,『噗通』一声跪坐在地,头颅低垂,猩红的血水在身下蔓延开来。
砰!
雨伞重新撑开,两根手指从伞下探出,精准接住汉子脱手抛出的菸头。
「看来我没有猜错,长兴会是真的要造反了。」
王旗语气中带着兴奋,曲指一弹,带着青烟的菸头落进一颗透着惊惧的眼窝。
「今日子时至丑时,一场风暴将自伶仃洋向珠江口方向移动,覆盖范围包括大屿丶沙头丶新安等地.,广州府衙门再此敬告各位百姓,请务必待在家中,锁好门窗,切勿随意走动」
投射在墙角的人影不断扭曲晃动着,传出的声音更是断断续续,接着沦为一片令人不安的刺耳杂音,再见不清任何字眼,最后『呲』的一声彻底消失不见。
今夜的新安县,似乎连与外界联通的『黄粱』都被肆虐的风雨所切断。
敞开的窗户被迅猛的雨点拍打着左右摆动,潮湿的冷风灌入房中,吹散了铜锅上升腾的热气。
一双筷子伸入翻涌的沸腾汤汁中,夹起一块软烂的狗肉,在料碟中轻轻一裹。
头皮剃的蹭亮,纹满五颜六色骇人花纹的魁梧男人将满口热辣吞入肚子,这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霍爷,『旧日山门』的人找来了。」
一名中年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弯着腰对着正在大快朵颐的男人恭敬说道。
男人举箸如飞,对中年人的话充耳不闻。
中年人见状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说道:「霍爷,对方毕竟是『旧日山门』,要不属下找个藉口,先将对方搪塞回去.」
一双长筷戳进锅底,粗暴的来回划拉,将汤水搅的四处飞溅,却半晌都捞不出半块好肉。
意犹未尽的男人砸了砸一双肥厚的嘴皮,索性丢开筷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