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让路.」
张希极嘴唇翕动,但话未说完,残存的筋肉便一处接着一处炸开,顷刻间便被弥散的血雾包裹身影,森森白骨弥漫裂纹,接着像是承受不住积雪的树杈,『咔嚓』一声彻底崩断,散成满地苍白的灰烬。
原来只是回光返照
李钧紧绷的心弦陡然一松,憋着在胸间的那口气眼看就要吐出。
就在这时,这方天地间又突然炸开一声雷鸣般的怒吼!
「谁又配让本天师让路?!」
大地震荡,浮土烟尘猛然拔高十丈,呼啸卷动,竟凝聚出一尊披甲持鞭的道门灵官。
毫光万丈自虚空乍现,鹤发童颜的青袍天师出现在这尊烟尘灵官的头顶,眸光冰冷非人。
「到底是经年苟活的老鬼,底牌还真他妈的多啊」
李钧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低沉的骂声,侧头淬出一口血腥味,塌肩躬背,一身筋骨却寸寸紧绷,如同一根即将离弦的劲矢。
可下一瞬,突然有无边血海撞进李钧眼中。
尸骸断臂丶白骨森森丶折枪断戟,满目疮痍
崩塌的山门丶燃烧的青山,流淌鲜血的山道石阶,从半空坠落的焦糊身影
一股难以形容的惨烈气息吹过数十年岁月光影,砸在李钧面前,令他心神剧震。
此时此刻以纯粹神念现身的张希极,分明才是当年那个率领新派道序尽屠武当山门的龙虎天师!
轰隆!
苍穹之中落下阵阵轰鸣,那座被张峰岳一枪射爆,如残月悬挂天幕的昆仑残骸,竟被一股无形伟力拖拽着坠向地面。
剧烈的摩擦将庞大的山体裹上一层火红金边,沉沉夜色被烧成一片如血晚霞。李钧瞳孔骤然紧缩,基因的尖啸在此刻将脑海全部挤占,让他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若是让这颗天轨星辰落下,别说这区区方圆百里,恐怕就连远处的金陵城也会毁于一旦。
「张峰岳,你坏我位业,毁我道国,如此血海深仇,从今往后,本天师与你儒序不死不休!」
重云尽碎,天地越发明亮,如同末日般的场景充斥着令人心神俱裂的恐怖压迫。
「哪里还有什麽以后?」
残破的屋檐下,堆积满灰尘的台阶上,老人满脸疲色,瞳孔中倒映着漫天火红,口中轻声呢喃。
话音刚落,一缕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节的料峭寒风刮过这片残破不堪的大地。
势如沸水的火红天空下,土黄色地面处处冰霜凝结。
吼!
突兀飞扬的大雪之中,一头形如山岳般的庞大巨猿拔地而起,两条粗如天柱的双臂朝天立起,似要以一己之力托起那颗行将着落的残月!
一朵朵艳丽的格桑花随着风雪从遥远的番地而来,一同落满那尊土尘灵官的全身。
黑发披肩,白衣胜雪。
袁明妃出现在张希极面前,抬手一点,白色的寒霜瞬间染上他道袍衣角,
「就算有张峰岳帮手,你依旧还是一尊似是而非,永远只能困在蛮荒之地的泥菩萨,也敢在本天师面前放肆?!」
张希极不屑冷笑,拂袖震碎一身寒意,接着朝前重重一甩。
「滚开!」
磅礴的神念瞬间将绽放的花海搅成粉碎,凌空绘篆,笔走龙蛇,如成千上万的道序同时展开无物释术,各式篆法倾泻而出。
轰!
一尊佛序二,十方菩萨。
一尊道序二,位业天君。
序位到了这一步,人已经与仙神没有差异,半空中此起彼伏的异相,如同将一座仙侠志怪的黄粱梦境搬入了现世之中。
寒风吹灭火篆烈焰,转经抵挡金篆刀剑,花海困锁木篆苍林,神山截断土篆浊浪,红庙镇压灵篆道经
一术一法皆有应对,可对比张希极的云淡风轻,袁明妃嘴角却已经有血色蜿蜒,滴落胸前,俨然是在苦苦支撑。
「袁明妃,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本天师今日便再炼一尊佛甲!」
重获自由的土尘灵官抖擞一身重甲,迈步起拳直奔那尊衣衫染血的十方菩萨。
「老东西,你是不是已经输昏了头?这世上已经没有了龙虎山,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麽狗屁天师!」
就算挂上了『菩萨』的名头,袁明妃依旧褪不去骨子里的那股子泼辣。
「我在,龙虎就在。你番地千万奴仆,迟早都要沦为本天师座下狂信门徒,如猪狗牛羊,任杀任剐,彻底抹掉你佛序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自不量力。」
「聒噪!」
张希极须发皆张,神念澎湃汹涌,朝着袁明妃冲刷而去。
虚空骤起涟漪,袁明妃的身影如同被揉散在水中的月色,扭曲涣散,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灵官的巨拳已经近在咫尺。
倏然,一截漆黑的刀尖从袁明妃模糊虚幻的身影中冒出,径直洞穿了尘土巨拳,劲力喷吐,撕碎灵官手臂,余势不止,竟将整具身躯全部斩灭。
佛影涟漪之中,一道彪悍的身影随着绣春刀冲出,满头黑发染上一层苍白如雪的佛光。
铮!
张希极双手抓住迫近的刀锋,出尘的仙人姿态此刻尽显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