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位业捭阖,本该沦为傀儡的张希极竟一拳轰碎了施卿的头颅。
残缺的尸体被狂信一口吞下,嚼碎成一片森然白骨。
张希极缓缓转身面向陈乞生,瞳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黑意,看不到半点眼白。
可在陈乞生的眼中,却分明感觉此刻的张希极与之前截然不同。
「你没有死?」
陈乞生浑身蓝光烈烈,厉啸阵阵,腹中飞旋的金丹已经无法停下。
「身死道消,尸骨无存。只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觉得本天师死的太过简单。」
张希极自嘲笑道:「朱彝焰丶詹舜丶张峰岳本天师为了活命而合道黄梁,却不曾想竟成了授人以柄,到最后连死都不得安宁。」
陈乞生默然不语,硬扛着噬魂剧痛,朝着张希极迈出一步。
「凭你现在的状态,还想跟本天师拼命?」
张希极轻蔑一笑,拂袖一挥,就见大片狂信涌上,从陈乞生浑身的裂缝之中钻了进去,硬生生吃光了陈乞生用性命爆发的真气,抽乾了那颗道基金丹最后的火力。
可同时也像是将陈乞生行将支离破碎的身体,缝合在了一起.
「什麽意思?」
「施卿并没有骗你,现在纵横序手握位业。加入他们,你不止能活,还有可能重建武当位业,藉此破入道序二。」
张希极问道:「你刚才为什麽不降?」
「什麽是位业?」陈乞生不答反问。
「江山丶人心丶祖先基业,皇权丶神权丶宗门正统.」
张希极不假思索道,却在年轻道人的凝视中,话音渐淡,闭上了嘴巴。
轰隆隆.
在陈乞生的身后,那座饱受摧残的武当山同样走到尽头,再无法屹立,在响彻天地的轰鸣声中坍塌。
「武当根本不需要重建,位业也不是道序应该追求的东西。」
幻境摇摇欲坠,刺骨的风雪倒灌而入。
「需要外人承认的只是假神,不是真仙。」
张希极沉默良久,蓦然仰头爆发出一阵狂笑。
「本天师一生为道序呕心沥血,步履维艰,不如他张峰岳也就罢了,现在竟连一个在自己宗门之中诞生的调制道童,也敢用这种堂而皇之的大话当面教训本天师,何其可笑!」
「陈乞生,你以为你是谁?!」
老道人语气陡然间变得极其凶狠,身影闪动,并拢的剑指直戳陈乞生眉心。
「既然你不想生入纵横,那就死入黄梁,跟贫道做个伴吧!」
咚!
剑指重重点在眉心之上,陈乞生的脑海中竟响起声声洪钟巨响。
原本充斥体内,占据了四肢百骸的剧毒狂信,在钟声之下如同被烈阳照射的残雪,飞速消融。
一同消失的,还有陈乞生一身足以致命的惨重伤势。
「哼!」
虚空之中传出一声恼怒至极的闷哼,数量更加庞大的狂信从无处不在的黄梁中涌了出来。
如潮的黑光遮天蔽日,隐隐要凝聚出一张人脸。
「都别叫了,本天师都已经死了,你们还在信谁?!」
张希极这句话似言出法随般,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潮中立刻传出无数凄厉的哭声和哀嚎,仿佛有黄梁梦境之中,有千百万新派道序的信徒正在跪地痛哭。
道人剑指散开,五指扣住陈乞生的脑袋,扬手将他扔了出去。
「詹舜,你算个什麽东西,也想支配我张希极?」
这位曾经的道序源头之人转头看向陈乞生,眼眸中的黑色渐渐褪去,眸光幽幽,意味深长。
「不要心存多馀的幻想,本天师自认无错,也不会与你们这些腐朽顽固的老派和解。今日如果你降了,那我绝不会放过你这个武当馀孽。与其让道序沦为他人走狗,倒不如让本天师亲手断绝了这条序列。」
崩碎成萤火的狂信一点点熄灭,张希极的身影也在飞速变淡。
「张峰岳,你这个老谋深算的王八蛋,居然把本天师骗的团团转,当真好深的心机啊!如果你构想的世界真能成真,那来生贫道再跟你一决高下!」
豪迈的笑声回荡在辽阔的冰天雪地之中。
陈乞生仰天倒地,望着夜幕中悄然露出一角的月亮。
「杀人如麻也好,宅心仁厚也罢,想要逆天成道的人哪有什麽幡然悔悟.」
年轻道人口中喃喃:「只有目中无人的骄傲罢了。」
「哼!」
朱彝焰蓦然冷哼一声,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
「没想到你居然在张希极的身上还留有后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詹舜能够从黄梁中将他复刻出来?」
「老夫并不知道。」
张峰岳平静的回答,落在朱彝焰的耳中却成了赤裸的嘲讽。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为了促成你想要的制衡,你竟然能放得下身份跟詹舜这种黄梁鬼沆瀣一气!张峰岳,朕倒是真是小看了你的卑鄙无耻。」
朱彝焰眼神阴冷,寒声道:「不过你以为死了一个施卿就能让朕投子认输,与你妥协?痴心妄想!朕告诉你,在大势位业面前,你的数艺不堪一击!」
老人无声轻叹,不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