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姐儿正在写诗,沈昭嬑安静坐着,齐雍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她浑然未觉一般,不曾看他一眼。
时间过得好像很慢,每时每刻都让她觉得煎熬。
只希望妃选能快点结束。
到了酉时(17点),妃选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
第一轮已经结束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交泰殿灯火通明,形态各样的灯架上挂满了宫灯,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宫女们奉了茶致的羹食、点心,新鲜瓜果,摆满了长案。
沈昭嬑没有胃口,让随侍宫人陪她去了一趟恭房,沿路返回时,在交泰殿下方的排房后面,看到齐雍与张朝云面对面站着,正在说话。
沈昭嬑站在排屋上方,能看到下面的情形,但下面却看不到上面。
她脚下微顿,依稀听到张朝云说了一句:“雁翎,自去岁萧关一别,我们已有一年未见了……”
果然,很早就认识了啊!
沈昭嬑笑了笑,也不好在原处多待,便与随侍宫人一起离开,回到座席。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目光总忍不住看向正东空荡无人的座席,不觉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齐雍还没回来。
他离开座席有一刻钟了吧。
沈昭嬑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张朝云回来了,她一个人回来的,宫人端了铜盆过来,她净手之后,照料渠梁先生吃用羹食。
沈昭嬑用了两块点心,齐雍这才回来,目光罩在她身上,似带了一丝探究。
她不想抬头与他对视。
这时,魏宁宜要同张素萦交换位置。
张素萦不敢再招惹沈昭嬑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双方换好了位置,魏宁宜坐到了沈昭嬑身边。
“你方才去哪里了?”魏宁宜小声问她。
沈昭嬑敛下思绪:“去了恭房一趟,之后去围屏后边补了妆容。”
魏宁宜问她:“方才你离席后,齐王殿下也跟着离席了,你回来时没有碰见他吗?他似乎是去找你的。”
许是要说帕子的事,她把帕子交给徐姑姑后不久,徐姑姑就寻了她,告诉她帕子的事千万不要声张。
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挺严重的。
事关沈昭嬑,皇后娘娘定不会瞒着齐王殿下。
沈昭嬑摇头:“没碰见。”
魏宁宜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
妃选第二轮开始了。
这一轮,沈昭嬑第一个上场,她表演的是作画,如果没有意外,这是她最后一次登台了。
当然,前提是姐儿们不会挑战她。
香炉里,烟香升腾。
场中一片安静,就怕惊扰了作画的人,宫女不时换茶,送点心,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大家吃用糕点,偶尔低声耳语一两句,时不时去观察香炉的香还有多少。
一炷香两刻钟,这是规定作画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画,对在场所有的姐儿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便是提前构图好了,临场时又是另一番局面,今日妃选的过程中,选择作画的姐儿加上沈昭嬑也只有三人。
所有选择作画的姐儿会一起登台。
第二轮,只有沈昭嬑一个人选择作画,台上只她一人。
一炷香的时间,对等候的人来说,显得十分漫长,对作画的沈昭嬑来说,却是稍纵即失。
最后一丝灰烬也跌落在香炉里。
内侍正在上前喊,沈昭嬑已经停笔了。
内侍等了片刻,待画上的颜料干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将画装轴,一一呈给在座的众人观赏。
沈昭嬑画的是《迎春斗寒图》。
上角几枝迎春枝条披垂,满枝金黄簇绽枝上,玲珑娟秀,烂漫自然,一眼望去,透着盎然春意,勃勃生机。
突兀地,一枝老梅从左侧边斜探而来。
其枝用了皴擦法,虬曲苍劲,漆黑嶙峋,有一种饱经沧桑之感,枝间缀以数朵凌寒傲放的红梅,虬枝花上,兼覆一层薄雪,疏密有致地,绽于迎春花之间。
春之生机与冬之傲寒,互相映衬、呼应,却又明争暗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又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这幅画十分的简单。
三枝迎春,一支老梅,却构出了一幅迎春斗寒的画境。
画到了眼前,渠梁先生也缓缓坐直了身体:“构图疏密有致,布局错落变化,小到每一片花瓣,也各有姿态,整幅画气韵连贯,层次分明,梅以凌傲之姿,迎雪吐艳,迎春花以顽强之态,从容恬淡,以静制动,则动愈弥彰,刚柔并济,尽显了无畏与生机,”他抬眼看向了,垂立台前的小女娘,“不失为一幅好画。”
有一句话叫画由心生,心之所至,下笔方得从容,沈昭嬑是借景抒己,表达的是自己那份无畏与从容。
朝姐儿画梅,是冰清玉洁,清冷孤傲之梅。
沈昭嬑画梅,是坚毅无畏,迎雪吐艳之梅。
朝姐儿画迎春,是庄艳秀丽,玲珑秀美。
沈昭嬑画迎春,是蓬勃顽强,从容恬淡。
一个画的是形是意,是孤芳自赏,一个画的是心是骨,是